“是。”祝青簡依言坐在了他的左手邊。
二皇子開始與他閒話家常,寒暄幾句之後,問道:“祝公子如今官居何職?”
“督糧官。”祝青簡如實答道。
“哎呀,這可真是太屈才了,祝公子,我定會與父皇說說這件事,替你美言幾句。”二皇子微微一笑,以一副故作老成的口氣道。
單看外貌,二皇子瞧上去就是個天真單純的小孩子,不過祝青簡自然不會將他當做普通孩童看待。
前些日子,右丞相曹令今命人給老爹送的禮,全部被原封不動退了回去,因此,祝青簡心中十分清楚,二皇子現在拉攏他,八成也是曹令今的意思。
二皇子便是這位曹丞相的親外孫,也是他的學生。
祝青簡洞若觀火,一些前世看不明白的事情,現在看來,也不是多麼高深複雜。
不過,瞧著二皇子這紅撲撲的童稚麵孔,祝青簡還是笑了,低下頭道:“跟誰學的?”
原本眉飛色舞的二皇子臉色一紅,一雙小手縮進了袖中:“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那,臣就先謝過二殿下了。”祝青簡笑眯眯地道。
二皇子滿意了,開始繼續與他侃侃而談,祝青簡口中應著他,同時觀察著附近的人。
不一會兒,父親帶著副將和門生也來了。
偌大的廣場,人員參差不齊,隻有此處沒有花燈,又靠近高台,因此這邊的人是最少的,原本顯得有些肅然冷清,結果老爹他們這些人一來,周圍立即熱鬨了起來,坐下沒有片刻,他們就無聊地劃起了拳。
“哥倆好啊!三匹馬呀!五魁首啊!六六六呀!”
“哎呀,張副將輸了!”
“來,喝!滿上!”
“七個巧啊八匹馬!九常有啊十全到!”
“喝喝喝!”
察覺空氣中突然浮現出了一絲異樣,祝青簡立即轉頭看去。
不遠處,六名黑衣人緩步行來。
為首之人著一身深紫打底的雲紋寬大罩袍,幾乎包裹住了身體,氣勢如烏雲壓頂。
祝遠暉也抬起了頭,衝來人喊道:“夏將軍,一起來玩嘛!”
夏成武停下腳步,垂眸看向他,“祝將軍好生雅興。”
說完這句話後,他卻轉身就走,不再理會他們。
祝遠暉咂咂嘴:“嘖!不解風情,”隨即招呼其他人,“來來來,咱們繼續!”
“哥倆好啊!三星照……”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起,各級官員開始入場落座。
使臣也被公公引來,坐在了眾人對麵。
一看到使臣的身影,祝遠暉立時板起了臉。
他盯著對麵那名渾身上下掛滿了銀飾,穿著一身大紅,好似要成親的羨餘使者,還有那身著白底棕紋光板皮質長袍,頭戴簷帽的丹拿使者,禁不住冷哼一聲。
一陣微風吹過,祝青簡便將手往袖中攏了一攏。
按理講,接見外國使節應當在保和殿,可現在,卻在大冷天的安排在了這露天場合。
祝青簡不是朝臣,也不知君臣是怎麼商議的此事,大概是故意為難?反正最後沒等到進殿,大家就散了夥……
“夏將軍來得早啊!”不遠處又有人對夏成武打了聲招呼。
祝青簡循聲望去,看到一名矮小清瘦的老者走了過來。
他一縷山羊須,臉上布滿了漁網紋,一手橫於身前,一手放在身後,仰首挺胸,一副儒林大家的氣派。
此人便是當朝右丞相曹令今。
在他的身後緊隨著一位儒生打扮,頭戴方士帽的年輕人,約莫二十餘歲,是他的小兒子,名為曹惠隆。
祝青簡暗忖,如果前世的記憶沒錯,曹令今等下就要給夏成武塞人參了。
果不其然,曹令今走到夏成武麵前,右手一擺,身後下人便雙手呈上來了一隻紅漆禮盒。
他令人將禮盒打開,抬手一指:
“聽聞夏將軍身體抱恙,老夫便拖人尋到一支千年人參,此物有滋陰壯陽,複脈固脫之功效,特來贈與夏將軍。”
這不陰不陽的話落入耳中,夏成武麵上沒有一絲波瀾,並不為所動。
倒是他身後之人捏緊了拳頭,手指骨縫處甚至傳來了吱嘎聲。
火.藥味開始彌漫。
曹令今是一根硬骨頭,有著文人的傲氣,可夏成武也是出了名的錙銖必較,絕對不是好對付的人。
祝青簡往嘴巴裡塞著糕點,樂得看熱鬨,而他身旁的二皇子,神情明顯開始緊張了。
隻僵持了片刻不到,夏成武就倏忽一笑,道:“收了。”
下一瞬,他鷹隼般的目光一轉,落在了二皇子麵上,“二皇子殿下。”
沒想到他會毫無預兆的突然就衝自己來了,二皇子眼眸中難以掩飾地透出一絲驚惶:“何事?”
夏成武收起笑容,抬步緩緩向此處走過來:
“自古名師出高徒,良禽擇木而棲,殿下,臣建議您慎重擇師,若是跟著庸師,可是要禍害一生的啊!不如讓臣來輔佐您,二皇子意下如何?”
祝青簡長眉微挑。
沒錯,由於二皇子還是曹令今的學生,夏成武現在便衝著二皇子來了,主要用意,自然是在暗諷曹令今是個庸師。
夏成武繼續前行了兩步,站到桌前,身體微微前傾,寬大的深紫色罩袍隨之垂下,造成的壓迫感更強。
二皇子心中害怕,下意識向祝青簡的方向靠了靠,好似要躲到他身後去。
夏成武見狀,緊盯著著二皇子躲閃的雙眼:“臣昧死上言,二皇子殿下,您不該如此優柔,您是君,在下是臣,在下是您的下屬,是您的羔羊,這天底下,隻有臣怕君,哪有君畏臣的道理?”
隨後,他看向祝青簡,又問道:“祝家小子,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