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出去乾什麼?寒冬臘月的,……(2 / 2)

他手裡拿著一卷書,看得是嗬欠連連,瞧見穎安縣裡有名的敗家子進來了,也不過瞥一眼——黑眼圈濃厚,雙眼熬得通紅。

隻一眼,掌櫃的隨即又繼續往書本上瞧了。

哪個時代都是先敬衣再敬人,開門做生意的,遇到他這種明顯沒錢的顧客,沒有趕出去,已經是好人了。

江重涵心態平和,趁著掌櫃的沒發火,飛快掃了一眼店裡的書。

正對著大門的書架上麵是《詩》、《書》、《易》、《春秋》,它左邊的書架是《玉匣記》之類占卜吉凶的祟書,右邊則是號稱小四書的《名物蒙求》、《曆代蒙求》、《理性家訓》、《曆代蒙求》。

江重涵從中間的架子拿了本《詩》,好,朱子集傳的。

再拿《易》,程傳、朱子本義的。

《春秋》,左氏、公羊、穀梁三傳的。

最後看中間書架上麵擺的一整部《四書》,朱子集注的。

很好,跟他猜測的一樣。江重涵暗中鬆了口氣。

雖然把古今圖書館係統裡考科舉需要的書都添加書架了,但這個時空沒有元朝,宋朝之後就接了齊朝。係統裡宋朝以及之前的書籍沒問題,可宋朝之後的呢?

江重涵有些擔心這個時空的科舉製度和所用書目是不是會不同,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

也是,既然是獎勵他舍命救人的係統,不會出現資料不對的bug。

書籍、製度沒問題,他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江重涵把書翻得嘩啦響了一聲。

“江涵哥。”掌櫃的馬上聲音沙啞地阻止,“你放下吧!翻壞了,你如今也賠不起。”

目的達到,江重涵依言放下書,走到櫃台前微笑問道:“原來掌櫃的也知道我如今窘迫,那我可開門見山了——我想在謀求個抄書的短工,不知道掌櫃的是否願意?”

掌櫃的目光瞬間銳利,放下書慢慢站直了。

江重涵絲毫不懼,依舊笑著,慢悠悠地說:“小時候我曾隨長輩拜訪過鄰縣的縣學教諭,那位宋教諭生活十分貧寒,一年四季都是藍布道袍。可我今日見段教諭,他那一身姑絨,好生暖和氣派。掌櫃的,你說,這是什麼緣故?”

姑絨一匹價值十餘兩,教諭是個毫無油水的職位,一年俸祿也不知道有沒有三十兩,段於廷哪來的錢做一身姑絨衣服?

再看這個書鋪,賣的書除了科舉用書,就是祟書。這兩類書內容幾十年不用更改,不會有人經常買。尤其是科舉用書,穎安縣固然學風濃厚,隻要家裡有能力,都會供孩子舉業、讀書、考科舉,可有這份家底的人,誰家裡沒有點藏書呢?就算他們都一口氣把所有的科舉用書都買下了,這樣的顧客一年能有一百個麼?書鋪一個月的利潤能不能有二兩?

一個月利潤不到二兩,養家都捉襟見肘,掌櫃的是怎麼穿得起綢麵道袍的?

毫無疑問,書鋪有暗中獲利的渠道。

結合段於廷的富貴、掌櫃的那雙熬夜熬出的眼睛,不難猜出原因。

本該公開傳閱的曆代考試題目和優秀文章的彙編文集,被人拿來賣錢了。

段於廷富得流油,顯然是跟知縣壟斷這項生意的人。穎安縣的書生們苦於壓榨許久,縣試在即,利潤巨大,掌櫃的終於獲取了渠道。他不敢明著跟段於廷刻雕版刊印,隻好親身上陣,熬夜抄書,才把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

江重涵還猜,掌櫃的不是沒想過請人抄書,但字寫得好的無非兩類人。一是還在舉業的學子,馬上就要縣試了,他們不會為了抄書的幾文錢就影響縣試這種人生大事。二是久考不第的窮書生,這類知道抄書的行情,他請不起。

江重涵適當地露出“你瞞不住我”的表情,又說:“掌櫃的,你也知道,我已身無分文,隻是想先撐兩三天,工錢您看著給就行。”

身無分文?看著給?掌櫃的很少聽到有人如此坦率地說出自己的貧困,可抬眼一看,少年衣衫落魄,眼神卻清澈明亮。

江家這兒子的為人他知道,敗家是敗家了點,但不是坑蒙拐騙之人。而且說實話,抄了幾個晚上的書,他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身體是真的吃不消了。

既然如此……

掌櫃的取出紙筆來:“你先讓我看看字。”

彆的都好說,字要是跟狗爬似的,再便宜也不行啊!

寫字而已。

江重涵提筆,筆走龍蛇。

在鄉下當醫生,閒下來沒有什麼消遣,除了看書,他也會練練軟筆書法,因此行楷、楷書都還行。

“你……”掌櫃的大吃一驚。

他不僅默寫了論語裡的兩句,而且這一手顏體,方正茂密、莊嚴雄渾,著實不錯。

好字!掌櫃的心中誇道,麵上卻不露,隻開價:“抄一份十文,日結。”

江重涵:“還要一壺熱茶。”

他隻是擔心自己在縣試場上格式不對,犯了潛規則,直接出局。所以來抄書,一是熟悉答卷格式,二是看看優秀範文,而不是僅僅為了工錢。

此時的朱大昌,應該已經買好了材料,準備做水晶冷淘膾了。

那二兩銀子,江重涵十拿九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