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紀掌櫃一手寫藥方，另一手攤出，“不舍得花錢？”

“看病給錢，天經地義。”江重涵拱手問，“花費多少？”

紀掌櫃將筆一放：“十兩紋銀。”

“甚麼？！”

“你這天殺的黑心大夫！”

古大勇夫婦雙雙跳起來，被江重涵又按了回去。

“是我們沒問診金就進來的，現在沒道理白賴。”江重涵不提自己先放了一錠十兩雪花銀，現在還在在茶幾上，隻轉身看著屏風後的憐姐沉吟。

他本來以為憑借這掙來的十兩雪花銀，可以讓憐姐在藥鋪休息，但現在想想，且不說花費，藥鋪掌櫃、夥計都是男的，她一個需要臥床的女子，實在不方便。

那……

江重涵轉身看著杜玉娘：“義妹，這姑娘孤身可憐，我想救人救到底，等她能行動了再說，你願意讓她在我們家養傷，與你一同住樓上麼？”

杜玉娘愣了愣。

長到十二歲，這是她第二次被問願不願意。她不習慣得很，一時也沒法反應，好在江重涵不催她，耐心等著。杜玉娘足足想了好一會兒，確認自己心裡是願意的，否則她不敢獨自跑回去找古大叔。

“玉娘願意，義兄放心，玉娘會照顧好這位姑娘的。”

“好，多謝你。”江重涵由衷地說，目光中不覺帶上幾分對自家孩子的讚許。

他知道，在自己眼裡，命無貴賤，憐姐是病人，需要照顧。但在其他人眼裡，即便憐姐已經脫離賤籍，她依舊出身風塵，旁人挨著她一點都要覺得臟。杜玉娘能接受憐姐在家裡養傷，是很不容易的。

玉娘覺得自己好像被誇獎，不由得抿嘴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

“你們倆……”紀掌櫃欲言又止。

看看杜玉娘，這個年紀小，什麼也不懂，算了。另一個……

他看著眼前的少年，目光奇異：“你……莫不是個傻子？”

因為我是學醫的啊，救人是天職。江重涵想這麼回答，但又知道這些話沒人信不說，還會招來非議。這幾天，他休息的時候總會思考怎麼才能既實現心中的目標，又能符合古代的框架，免得被視為驚世駭俗。

“我隻是想為亡故的爹娘積點陰德。”

這話說出，不僅是紀洪愣住了，連古大勇和餘大娘都吃驚地看了過來。

看他們的表情，江重涵就知道自己選對了。

古代最講究什麼？

當然是孝字當頭，仁、義還排在後麵。

很多事乍一看離經叛道，但隻要能在孝道上說得通，就會被古人接受。

“這些醫術本就是先父胡人那裡學來，教給我應急的……”江重涵的話頓了頓，低頭沉默片刻，才繼續說：“從前我做事混賬，恐怕先人蒙羞，如今隻希望多幫人、多救人、多積陰德，為先人祈福。”

難怪。紀洪點點頭。難怪他不願娶卻留下杜玉娘這個累贅照顧，難怪他救了鄒老太太卻不提報恩，難怪他連一個瘦馬都願意竭儘心力。

“你倒也是個孝子。”紀掌櫃歎了口氣，說：“這樣吧，你若是答應我的條件，不僅這次的藥錢、診金全免，這位姑娘的外傷藥、解毒湯劑，我都包了。”

噢，圖窮見匕了。

餘大娘也差點又跳起來：“涵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