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並非假話,西平府長年是軍戶駐紮,軍馬糧草自然不缺,但是這些女孩用的金銀首飾,絲綢脂粉哪裡能有。何況大舅舅長年征戰,回城的時間極少。
不過以前她從不露出這些可憐相,總要麵子,強說自己在那邊千金萬金,仆婢簇擁,什麼都不缺。其實連被黨項人抓都遭遇過,日子狼狽的時候多得很,後來君上收服了西北才好起來。
薑氏聽她這般說,腦海裡也出現一副畫麵,無邊無際的大漠,邊陲小城中長大的小女孩,坐在城樓抱著膝獨自望著大漠的景象。雖然並沒見過,卻不知為何卻在腦子裡生了根。
看她隻戴了一對珠子箍,覺得看上去仿佛比謝宛寧年紀都還小些,薑氏心裡一動。可是想到她畢竟打傷了謝宛寧的女使,還逃過了懲罰,她的語氣還是僵硬地道:“你若是以後能改好,我同你妹妹也隻有原諒你的。不過要是沒改正,彆的也不用說。”
謝昭寧自然露出欣慰的笑:“我一定改好,那要先謝過母親了!”
薑氏仍然彆扭,把頭轉開了。其他人卻是看向謝昭寧,猜她今日是不是腦子抽了筋。
謝昭寧卻在心中想,她知道薑氏也不是對她無情的。隻是兩母女常年鬥雞一般,關係壞極了。薑氏向來吃軟不吃硬,而她又十分倔強,何況還有人離間她們的關係,又怎會好起來。她自然希望薑氏能明白了,站到她這邊來,隻是眼下兩人積怨頗深,還急不得。
突然她眉心微皺,趕緊把藥碗放在了旁邊,同時用左手輕輕揉著右手的手腕。
林氏見她動作,先問道:“昭寧這是怎麼了?手不舒服?”
謝昭寧道:“無妨,父親讓我回去抄經書,我為表誠心連夜就抄了許多,現就有些抬不起手了,不礙事。青塢,把經書交給母親吧。”
青塢打開一個匣子,裡麵果然裝著十多卷金剛經。
薑氏哼道:“你這會兒倒聽話起來了,昨兒個怎麼不聽?”
卻還是讓人把經書收了起來。
謝宛寧看著謝昭寧目光微閃,撒嬌般道:“母親,姐姐也是一番好意,您何必冷臉呢!”
薑氏就道:“我哪裡冷著臉了,偏你胡說!”
謝昭寧笑著垂下眼睛。
正是此時,外頭的管事婆子來回稟:“夫人,花房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薑氏才站起來,攜了林氏的手:“前些日子你就說喜歡我的茶花,我便多養了許多。此時嫦娥彩花期正盛呢,你挑兩盆喜歡的回去。”
林氏也笑:“你養花的手藝是最好的,旁人都比不過去。我正眼饞呢,大嫂上次寫信回來,也說她養的金盞蘭怎麼都不如你的開得好。”
謝芷寧看了謝昭寧一眼,也跟著起身,說想去看看。謝昭寧卻說身子還沒好全,等著二人回來就好。
謝明珊本不欲與謝昭寧在一處,但是想著謝昭寧單獨同謝宛寧在一起,豈不是要欺負了謝宛寧。加之本來對茶花並不喜歡,就輕哼道:“我不想去,母親去就行了!”
薑氏叫了屋裡的女使婆子們多去搬茶花,挪些到外麵來。又吩咐剩下的女使婆子:“你們去小廚房看看早膳備得如何了,等我和嫂嫂回來便布膳。另去看看馬車備好沒有,吃了膳便出城去五嶽觀。”
謝家在五嶽觀旁邊買了片地做謝家的墓地,謝家高祖便葬在此處。
女使婆子屈身應下。
等薑氏三人一走,屋中便隻剩了謝昭寧三人。
謝宛寧突然咳了數聲。
謝明珊見她還是咳的難受,忙上前一步,將她扶起來道:“怎的還在咳呢,可要用些茶水?”
“許是方才喝藥苦著了。”謝宛寧道,“妹妹不必擔憂。”
謝明珊輕哼,卻認定是方才謝昭寧說的話讓謝宛寧動了氣。看旁邊的糕點,自然不想拿謝昭寧送來的,而是拿了頭先吃的糖梅子,“宛寧,你吃來壓一壓。”
“我略喝點茶水便好了。”謝宛寧道,“女使們去取早膳了,等她們回來再說吧……”
謝明珊道:“你何必同我客氣!”放下小盞準備去正屋給謝宛寧取茶水,此時謝宛寧也對謝昭寧道。“對了,姐姐若是餓了,外頭正屋裡放著姐姐素日愛吃的芙蓉糕,姐姐想吃可以取來,怕是吃早膳還要一會兒呢……”
謝昭寧隻是笑,取個早膳,卻把女使婆子都喊走了,謝明珊還眼巴巴去給她倒茶,謝宛寧這心都快寫在臉上了。她道:“妹妹客氣了。”
兩人均往外走,謝明珊要去給謝宛寧倒茶,謝昭寧則真的去吃芙蓉糕。
旁邊就是謝明珊的茶盞,依了謝芷寧的計劃,此時她應當要給謝明珊下藥了。
謝昭寧自然是不會乾這種送上門的蠢事的,她隻是撚了一塊芙蓉糕吃著。芙蓉糕是以糯米粉做了層疊花瓣,又用紅豆沙做了花心,謝昭寧以前覺得好看,便愛吃它。
謝明珊拿茶壺沏茶,見她吃芙蓉糕,心中生氣。她也愛吃芙蓉糕,早上宛寧說是這分明是為她備的,怎的她卻吃了起來,她低聲說了句:“果然是個小賤種!”
謝昭寧眼睛微眯,問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