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她隻是漠然地看著,一語不發……(2 / 2)

明月曾照小重山 聞檀 5109 字 8個月前

薑氏這才回過神來,赧然一笑道:“以前在家中時,姑姑們逼我學打算盤,就是一次練這麼多,我竟忘了你是初學。”又告訴謝昭寧:“你還是彆練了,先等著,母親有些東西給你。”

說著叫含霜一起,同她去庫房裡選東西。

含霜卻看向春景,笑道:“隻有我們怕是有些搬不動,還請春景姐姐一同前往?”

春景眼神微動,卻隻能笑著同含霜一起進去搬。等薑氏走了,含月就上前一步,低聲對謝昭寧道:“大娘子,奴婢有話想對您說。”

謝昭寧抬頭看她。

含月輕聲道:“大娘子聽奴婢一言,夫人這人就是這般,若是想對誰好了,便有些著急。其實大娘子不知,夫人背地裡為您做了許多。您還沒回來前,錦繡堂的布置,每一樣都是夫人親手選出來的。還給您備了四季衣裳,各式珠寶首飾,許多都是夫人直接從自己的嫁妝裡拿出來的。就是她斥責於您,都還是每月都給您準備了,說是要給您攢嫁妝。不過夫人嘴硬,不肯說是自己給的……”

謝昭寧心中微動。前世白姑來看自己時,說是從她出嫁起,母親就每年都給她準備東西。她卻不知,原來自她回來起,母親便每年都在準備了。

她總是以為,母親以前是給了謝宛寧東西,沒有給她的。

此時薑氏已經過來了,背後跟著抱了幾匹布的含霜。

薑氏將這幾匹布給她看,這些布薄如蟬翼,花紋典雅精致,入手軟滑如水。謝昭寧亦是淫浸多年的人,一眼就認出,這是極貴重的蜀州春羅。就連當年她嫁入順平郡王府後,也隻能每年得幾匹罷了。

薑氏道:“這是極好的蜀州春羅,你看看喜歡哪個顏色,選了母親給你做件春裳,過兩日便是你堂祖母的大壽,許多世家娘子、公子的都會去。你模樣生得好看,穿了這蜀州春羅做的衣裳便更好看了。”

謝昭寧笑著看薑氏,她想起前世那些薑氏給她做的,可她卻從沒有看到過的東西,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呢?她覺得還是要和母親交好的,但是有一個問題,卻是她一直想問的,於是道:“母親,我可能問您一個問題?”

薑氏疑惑,頷首道:“你問就是了!”

謝昭寧才輕輕道:“我想問母親,為何前日的玉蘭花頭麵,隻給二妹妹準備了一份,卻沒有我的。”

這件事的起點,無非便是那個玉蘭花的頭麵,她雖是為了趙瑾去搶這個頭麵,緊接著被謝宛寧等人誣陷,以致後來的萬劫不複,可到現在,她卻隻想問問薑氏,為何當時隻給謝宛寧做了。

薑氏想了想,眉頭微皺道:“這是你二妹妹央求的,她說她喜歡玉蘭花的花樣,說想我為她做個金頭麵做生辰禮,她說既是生辰禮,便不能一模一樣。母親便想著給她做了……”薑氏語氣一頓,仍是有些不好意思般,“你……素日裡喜歡的卻是海棠花,我便想著,等到了你的生辰,再做一個海棠花的給你。”

謝昭寧終於笑了笑,原來是這般。

雖然她早知道薑氏這邊也必定是這些人搞的鬼,可是親耳聽到了,她還是心情舒暢了許多。

其實薑氏也有話想問謝昭寧,她想問平日送她的東西,她為何會丟棄或者送人。便是這些行為,最讓她誤解女孩兒是不喜歡她的。但是女孩兒才剛問了她問題,她又不想反問了女孩兒,畢竟明明一開始是她的不對。

謝昭寧伸手撫過蜀州春羅那軟滑的質地,抬起頭看向薑氏問道:“既然如今母親願意相信,過去那些事我並未做過。那母親可答應我,您以後也都要相信於我。”

她們身旁有太多魑魅,謝宛寧有父親的寵愛,有平陽郡主將之收為義女,還有個不知深淺的蔣姨娘和謝芷寧。她們想要算計她,算計母親、祖母。她決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接下來她要動她們的筋骨,她必然也不會是良善之輩,定然回擊。

那麼她希望,無論發生任何事,母親都相信她。

母親還不明白,她可以不幫她,但是她希望她能信她。

薑氏略微頓了一下,她眼前的女孩兒容色明明尚且稚嫩,可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從她的眉眼間看到了什麼極深的東西。其實她並不能明白謝昭寧是什麼意思,為何說要相信她,難道後麵還會出什麼事嗎?但是既然女孩兒問了,她雖然不明白,但也點頭道:“昭寧放心,母親會信你的。”

謝昭寧才粲然一笑,選了那匹最不起眼的,淡青色的春羅:“母親,這個就好!”

她最喜歡這樣春日怡人的顏色。

薑氏便從她手裡將那匹淡青色的蜀州春羅接了過來,心裡卻犯嘀咕。

她覺得旁邊那匹紫色繡了百蝶穿花的蜀州春羅更好看呢,穿上定是與女孩兒的氣質相配,可是女孩兒選都已經選了,她再妄加乾涉似乎並不好。

謝昭寧看母親的眼神落在旁邊那匹錦繡堆砌的布上,見那布完全符合母親的審美,就明白母親的心思,嘴角微抽。

幸好薑氏並不堅持,將布遞給旁邊的含霜,道:“明兒去給大娘子量了尺寸,給她做一件春裳。”

此時門外通傳的聲音響起,卻是謝煊下了衙門回來了。

與往常眉頭緊蹙,仿佛總是鬱鬱的他不同。今日的他神采奕奕,眉眼含笑,對著謝昭寧亦是點頭。道:“這幾日你倒是知道上你母親這裡請安了。”

謝昭寧便起身恭敬行禮道:“今晨女兒亦想去給父親請安的,不過父親出門上衙門得早,女兒便沒有趕上。”

她看謝煊臉上控製不住的笑,暗想怕是發生了什麼喜事,才致使謝煊如此高興。

她雖然也有些好奇,但是也不想開口問。

謝煊聞言也有些意外,嗯了聲道:“你若是一直這般懂事,便是最好了。”

謝昭寧隻是笑了笑,對父親屈身告退。

她想到最後一次看到父親的場景。那是在禁庭的時候,禁庭是一幢兩層的樓閣,她在樓閣之上,時常能看到宮裡往來的人。

其實最多的是看到趙瑾,他著玄紫翟衣,戴六梁冠,侍衛拱衛,身後是無數捧著熏爐、杌子等物的伺候的宮人,而百官們大氣不敢喘地跟在他身後。這樣的場景,比皇帝的排場都要大些。

可也看到過幾回父親,他的眉間仿佛鬱結著含霜,臉上的溝壑比重重的峰巒都還要重,穿過宮門離去,身側一個人也沒有。她隻是漠然地看著,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