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淑芬看了妹妹一眼，想說的話忍了下去。
沒想到此時的夏淑蘭倒是忍不住了，嘮叨起來，“哼，她還好意思生氣，補習班一節也沒落下，結果就考得一團糟！”
“不是還沒出成績嗎？要到二十一號才能確定呀。”
“估分上下差不了多少。”夏淑蘭對周子涵沒報信心。
“孩子儘力了。”
“姐姐，你是輕鬆，不是你家的。”夏淑蘭這話幾乎是從鼻腔裡哼出來的。“我天天在這裡煙熏火燎，為的什麼？不就是為的孩子們能吃好穿好，她從出生到現在什麼事也舍不得叫她乾，就一個學習。讓她學習為的什麼？為了我？還不是為了讓她有個好的未來，將來有份好工作，才能遇到優秀的人，將來嫁給好人家。我全心全意累死累活地不就是為的她？為我嗎？這孩子不知好歹，還給臉色給我。”
夏淑芬一句話點了一個炸藥包，她暗暗慶幸沒讓陳媛來店裡。“周子涵現在隻是心裡有些難受。”夏淑芬忍不住為周子涵說了一句公道話。
“我不難受？我錢花出去連個響聲都沒有。”夏淑蘭幾乎是凶狠地盯了姐姐一眼。
這一眼盯得夏淑芬心裡發毛，怨氣怎麼這麼重？把夏淑芬都驚訝到了。唉，麵對失敗誰不難受？一家兩個滿目瘡痍的人，是怎麼成為互相仇恨互相埋怨的？不應該是互相安慰互相幫助共同麵對？再說又不是沒辦法的事，如果真覺得不滿意，可以複讀啊。
但夏淑芬不敢再多說一個字，乾活吧。妹妹這兩年的變化太大了，大約是從陳媛考入醫學院和陳銳進入重點高中後。夏淑芬在妹妹店裡乾活是越來越覺得煎熬，妹妹是什麼話都敢說，也是什麼事情都敢做。夏淑芬心裡明了，裝糊塗是上策，但是她一看到孩子們傷心，她就收不住。有時候是如坐針氈。
她在妹妹店裡乾活是言行拘束的，她了解妹妹的性格。妹妹經常說話沒個輕重，她都裝糊塗。可忍耐換不來安寧。夏淑芬甚至不得不考慮還能不能再繼續在這裡了。
忽然，夏淑蘭把手上的家夥什一扔，扭頭就衝了出去。夏淑芬估計她是去追周子涵了，她急得追到店門口，又停下。如果夏淑蘭和女兒當著她的麵吵，她能勸說誰？可她還是擔心周子涵委屈，孩子的壓力已經夠大了，不能再承受父母的怨氣了。
然而父母對孩子的培養是要結果的！沒有結果會把怨氣撒在孩子身上。而孩子一方麵要承受失敗，另一方麵還要麵對父母，在這樣的雙重壓力下，孩子有多痛苦。
正在焦急萬分兩難之時，周濤下班回來了。
“快，夏淑蘭和周子涵在前麵，怕是吵起來了，你快去。” 夏淑芬拉著周濤的胳膊，另一隻手指向前方催促道。
“嗐，她倆天天吵，”周濤搖頭歎氣，“煩死了，好，我去。”說完，他搖晃著胖胖的身體往前走去。
夏淑芬提著的心算是放下了。不一會兒，夏淑蘭鐵青著臉回到店裡，不再吭聲。看樣子，她是揪住了周子涵撒完了氣。
夏淑芬下班走的時候，夏淑蘭都沒抬頭。夏淑芬在前麵路口遇見等在那裡的陳媛，她還真擔心陳媛接她會到店裡去。
“媽。”
“哎。”她挽住陳媛伸過來的手，“媛媛，我們在外麵吃吧，你想吃什麼？”
“嗯，涼皮。”
“哎呦，好，就吃涼皮。”
“還有紅豆酒釀。”
“好。”
她們走向涼皮店，在她家前麵，是一家老店，味道品質一直地道。
“媽，今天累嗎？”
“今天幸好你沒去，周子涵來找你玩，你小姨不高興。”
“周子涵找我就是一些女孩兒們之間的小心事。這些事就算周子涵不說，也是明擺著的呀。小姨為什麼生氣？我從來沒瞎說話啊。”
“那也是她的家務事，她有想讓人知道的，有不想讓人知道的。可是周子涵全部都抖出去，她能高興嗎？”
陳媛想起最後一次在小姨店裡時，小姨看她時刀子般的眼神。她感覺是討厭。
“媽，那你在店裡會不會難受？小姨應該是拉長臉的。”
“我有什麼？周子涵不和我聊。”她輕輕拍拍挽著的陳媛的手讓她放心。還是女兒心思細膩，她馬上就發現問題了。
陳媛輕鬆地笑了笑。但媽媽不讓她去小姨店裡，不止是周子涵一個原因。
“老板，兩碗涼皮，兩份紅豆酒釀。”
“好嘞，裡麵坐。”
她們進到店裡。涼皮店雖不在鬨市區，但經營了十多年，有良好的口碑和人氣，所以店裡的食客絡繹不絕。她倆找個座位落座，不一會兒涼皮和酒釀就上了，味道好份量足。陳媛笑著說，今天吃了五斤重的食物。夏淑芬笑著說，晚上還有半斤糯米桂花糕等著你呢。吃完走出店裡，她們不急著回家。陳平不在家。夏淑芬說，走，咱倆消化食物散步去。
娘倆在小區周圍繼續閒逛。
“現在周子涵傷心嗎？”
“那還用問？她站我身後把我嚇一跳，小臉憔悴得不能看。我真想罵夏淑蘭，孩子都這樣了，她還罵她，還攆著去在路上罵。唉，我就說了一句，她還跟我急眼了。”
陳媛立刻就明白了，媽媽說話是有分寸的，不會隨便說話。小姨一定是為難媽媽了，雖然媽媽隻是委婉地用詞‘急眼’。難怪媽媽不讓她去店裡幫忙，陳媛心裡冒出一股說不出的難受滋味。
“如果我不去小姨店裡，周子涵應該不會去店裡了。”
“嗯。”夏淑芬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她側頭看了陳媛一眼，陳媛低頭若有所思。她想女兒一定是猜到事情八九不離十了，她連忙轉移了話題，“你小姨這些天忙得不亦樂乎，可高興了，周子鈺出國的事，要什麼簽證。我們這裡還辦不了，得去上海辦。”
“哦，對。辦得怎麼樣啊？順利嗎？”
“嗯，挺順利的。”
“九月份走？”
“不是，八月走，說要提前去做好準備。”
“哦，對。”
“你小姨提起周子鈺就高興，孩子學習好又努力。”夏淑芬忽然望著女兒轉換了一個腔調，“你怎麼樣啊？最近？”
陳媛看著媽媽，噘著嘴答，“好的很。”
“不告訴我嗎？”夏淑芬學起女兒的樣子，噘著嘴。
陳媛小臉一紅身子一扭算是回答。
“好，好，好，不說。”
“嗯…，他是學長，馬上就大四了。嗯…，就是互相有好感…”陳媛早就想說給媽媽聽了，但不好意思又不能自己提呀，現在媽媽問，正好。
“知道啦。”夏淑芬第一次見女兒這樣，她把手鄭重地壓在陳媛挽著她胳膊的手上，站定，認真嚴肅地望著女兒，“愛情是人生最美的體驗，值得去認真對待。但是有一條要求——必須保護好自己。愛情是使我們生活更美好，不是飛蛾撲火、粉身碎骨、不顧一切。互相了解的時間要長一些，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才能在一起。”
陳媛理解媽媽的意思，她對著媽媽慎重地點頭回答，“知道了，媽媽。”
母女倆接著往前走。此時她們儼然是一對好姐妹。
“陳銳我好長時間沒看到了，他怎麼樣？”
“好著呢。哎，媛媛，要不要置辦點新衣服呀，你的衣服大多是高中時穿的。談戀愛了，要打扮的美美的。”
“媽，談戀愛是心靈之間的交流，不是皮囊。”
“哎呦，傻丫頭。愛情始於顏值。”
“哈哈哈，不會吧？媽，你知道的不少啊。”
“那是。哎，媛媛，你會化妝嗎？我看到你小姨店裡來吃麻辣串的小姑娘們，化妝可好看了。還有周子鈺，那小臉蛋光溜溜，好看。”媽媽瞅了她一眼，T恤加牛仔褲加馬尾辮，“你看著還像是高中生。”
“這不顯得年輕嘛。”
“媽呀，不會說開襠褲更顯年輕吧？”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