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曉月陷入深深的恐懼中,媽媽是她唯一的親人,自己卻無法去保護她。無力、無助、無奈緊緊地抓住了她,世界在崩塌。她在家時還能安慰到媽媽,可是開學後,媽媽一個在家該怎麼辦?
一周後醞釀已久的‘颶風’來了。蔡娟單位的一個同事,工作中出現了差錯。女同事竟然將‘黑鍋’甩給了蔡娟。值得一提的是,並不是什麼重大的差錯,平時經常有人會出現的,糾正一下就可以的。是個商品英文名稱的錯誤,無關緊要的。
就是這麼一件小事情。當主管跟這位女同事指出來後,女同事竟然翹著蘭花指往蔡娟那兒一戳。“是她的錯。給我時就是這麼寫的。”
蔡娟走過去看了一眼,然後笑著說道,“沒有,我是對的。這單詞我對了好幾遍。”
“數據表你交給我時就是這樣的,不是我搞錯的。”女同事厲聲說道。
“原始數據表在我手裡,錯沒錯、誰的錯一目了然。”任曉月媽媽據理力爭。
女同事一愣,但隨後就皮笑肉不笑地陰陽怪氣地說道。“哼,你厲害。你的大名誰不知道啊?‘公交車’人人都能上。”
“你什麼意思?你滿嘴噴糞。”
“哼,有人證,你甭想抵賴。”
“你血口噴人。這是工作,是你在抵賴。”
“對,我抵賴,有人證嗎?”
“我有原始數據。”蔡娟指著自己的電腦。
看到無法再抵賴狡辯,女同事耍出了最厲害的無賴,“你行,你什麼都行。”然後發出那種詭異的笑,“何止電腦行啊…”
周圍看熱鬨的人一陣轟笑,一點不嫌事大。蔡娟支持不住了,心在下沉,頭在暈眩。同事們的臉在她眼前扭曲旋轉,個個都張著血盆大口。她緊緊地咬著嘴唇,鮮血順著下巴往下滴。
女同事看到她的下巴上的鮮血心裡一驚,也害怕事情鬨大了不好收拾,嘟囔著說道,“你這是乾什麼?你的事眾所周知,是當事人自己說的。”
“我單身,他單身,就是睡了也不違法。”
她拚勁全力大聲呐喊,然後衝出了辦公室。
現在她再也說不清楚,等於親口承認了王磊的話。她是浪頭撞在礁石上--粉身碎骨。她迷迷糊糊地走出辦公樓,走出單位,走上馬路﹍等她清醒過來時,她正站在馬路當中,耳旁一片尖銳的鳴笛聲司機的謾罵聲﹍
她在心裡狂囂,解脫﹍讓我解脫吧,太累了,我撐不住了。
任曉月正在家寫作業,聽見開鎖的聲音。奇怪,這個點怎麼會有人來?她納悶著來到客廳裡。門開了,蔡娟機械地走進來。
任曉月渾身的血液像是被人抽乾。她一眼看到了媽媽——魂飛魄散,一下巴的血。蔡娟一直咬著嘴唇,為的是忍住眼淚,可憐嘴唇幾乎咬穿。
回到熟悉的家,唯一藏身的地方,蔡娟走到平時愛做的椅子邊,慢慢坐下縮成一團。這才放開一直咬著的嘴唇,嘴裡嘀嘀咕咕嘮叨開了。
“王磊幾句無中生有的男女床笫之間的話,為什麼人們會深信不疑?”
“我如何活下去?”
“為什麼?曾經都是好同事啊,和我像姐妹一樣啊。”
蔡娟在單位人緣是不錯的,她性格內心,平時話語不多,待人和氣。這麼多年沒有和人紅過臉,人畜無害。工作中不會偷懶耍滑頭,勤奮踏實。還有一個重要的一點,她做的一手好菜。這些昔日的姐妹誰沒吃過她做的菜。有甚者直接找她要東西,她裹的粽子包的包子、醃製的小菜臘肉﹍。
然而就是這些最熟悉的同事朋友翻臉最快,下手狠毒。人性最陰暗的一麵。摸黑吃桃子,隻揀軟的捏。‘說者聽,必合於情,故曰情合者聽。故物歸類,抱薪趨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濕者先濡。’
任曉月找到家中的小藥箱蹲在媽媽身旁,檢查她的傷口。從媽媽反反複複念叨的這幾句話中,她已經明白了原委。眼淚洶湧而出,心如刀絞,拿著棉棒的手在顫抖。嘴唇上的傷不礙事,可是媽媽心裡的傷該如何治愈。無聊的看客事不關己肆意扔出的‘石頭’,如何去製止?
“曉月,”媽媽一直遊離空洞的眼神忽然定住,看著她。仿佛才看見女兒。
“哎,媽。”任曉月忙不迭地湊近答應。
“我想你爸爸。”說完,媽媽的眼神暗了下去魂又飄走了。她冤、實在是冤!在自己丈夫去世後,從未有過二心,一心一意地撫養女兒。可在女兒上大學之後,家裡突然空了,那種寂靜、孤獨潮汐般席卷而來,突兀地劈頭蓋臉地將她淹沒。她就是想找個一起吃飯一起能說個話的人,什麼‘睡不睡’?不需要!就算需要這世上也不是隻有王磊一個男人。她怕的是孤獨。
任曉月的手腳發軟一屁股坐到地上,預感不會錯,媽媽想死,一死了之。手中的棉棒和碘伏消毒液全部掉落,藥水灑在任曉月的胸前和地上。黃褐色的藥水在她胸前的衣服上擴散蔓延開,黃褐色的藥水在白色的瓷磚地上暈染擴展開,麵積越來越大。遠看仿佛是個正在無限擴展的黑洞,即將吞噬她們。
她保護不了媽媽,她會失去唯一的親人。如果媽媽不在了,她一個人有什麼意義?她坐在地上感覺到了地下傳來的冰冷,冰冷漫過她的頭頂蔓延至整個家,令整個房間如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