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下午,蔡娟一直躺在臥室的搖椅裡。側頭看著窗外的雨,聽著雨滴打在樹葉上的劈啪聲。她討厭下雨,尤其是在深秋,雨水摻雜著絲絲寒意,颯颯秋雨又憑添幾多愁。
直播已經停下了。她提不起精神來,直播時經常走神。搞得直播間的人以為她的信號不好,老是卡。發貨也出錯,搞不清地址、款式。
噠噠噠,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這個時候誰會來?她不去理會。可是來人似乎挺執著,耐心地等著,輕輕的敲門聲不斷地響起。萬般無奈她無精打采地起身去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位優雅而端莊的女人,是金蟬媽媽。蔡娟從外貌上大致判斷出來的,金蟬太像媽媽。
“您好,我是金蟬媽媽,我叫王芸。”王芸禮貌的先自我介紹。
“哦,您好您好。快請進。金蟬一會兒就下班回來。”
蔡娟連忙將她讓進屋裡。
“坐。”
“謝謝。”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一陣沉默。
蔡娟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
“哦,喝茶嗎?我來去泡杯熱茶。”蔡娟打破了沉默。
“不用麻煩。”
“不麻煩的。”
蔡娟已經轉身進入廚房裡。
客廳裡的王芸四下打量著這間房子,女兒就住在這裡。上次她來的比較急,隻是在門外等著女兒,沒有進來。她是從陳媛那裡得到的消息。
蔡娟端著泡好的茶從廚房出來,“來,喝口水。”
“謝謝。”
“嗯,金蟬工作挺認真的。現在是在各科室輪轉,所以比較忙。”蔡娟替金蟬打著圓場。
“嗯。”
王芸低頭擺弄著衣角,終於她鼓足勇氣抬起頭,眼睛裡閃著淚光。
“謝謝你,謝謝你這麼照顧著金蟬。我是個不稱職的媽媽。”
“哪兒的話?不是我照顧金蟬,是金蟬在照顧著我,陪伴著我。”
“我離婚了,終於解脫了。因為我害怕麵對一個人撫養孩子的生活、害怕沒有優渥的生活、害怕單身女人被人議論、害怕麵子、害怕丈夫的拳腳…”
王芸麵對著說話誠懇的蔡娟,不知不覺地說出了自己的私事,想向她傾訴。她從蔡娟身上感到的是親切。一個在你困難的時候伸手相助的人是真正的朋友。王芸知道女兒的兩個好朋友,陳媛和任曉月。
蔡娟是從心底裡了解這些害怕,因為她曾經曆過。她陪著她一起掉眼淚。
“我忍了二十多年,身心俱疲,我累了,我想死。我吃了安眠藥,又被拖了回來。現在我要好好活著,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女兒。”
蔡娟緊緊地拉著她的手,“對,你做的對。就是要好好活著。”
淚眼婆娑,生活不易,女人不易,而有孩子的女人更不易。
她們說話間,鑰匙開門聲傳了過來。金蟬回來了。她一下班就回家陪蔡娟說說話,儘管大多時間裡就她一個人在說。
金蟬一打開門就喊了起來,“蔡媽,我回來了。”
然後在玄關處換鞋子。她一低頭看見了一雙鞋,隨後嗅到熟悉的香水味。
“哎,回來了。”蔡娟迎了上來。
金蟬抬起頭,僵在那裡。蔡娟身後跟著的是媽媽。難道媽媽又是來當說客的?勸她回家聽爸爸的話?
“金蟬,媽媽來了,快點打個招呼呀。”蔡娟上前一步拉了拉杵在那裡的金蟬。
金蟬依舊是一動不動。蔡娟乾脆把她推到王芸跟前,母女之間能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她們之間曾經是一脈相通啊。
“你們好好聊聊吧。我剛好有事要出去。”
說完,就轉身推門出去,將金蟬的大喊聲關在了門裡。
金蟬在她身後大喊,“你上哪兒去?不直播了…”
蔡娟好久都不願再直播,她逃避一切像隻鴕鳥。金蟬今天特意下班就回家,好拉著她一起直播。
啪,門關上了。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金蟬轉身麵對著媽媽。
“丫丫…”未曾開口,就已淚如泉湧。
金蟬害怕麵對媽媽。
“我離婚了。”
金蟬被這句話震驚了。她覺得不可思議,她媽媽怎麼會離婚?每次不是她就是媽媽挨揍時,她就哀求媽媽一起逃走吧。可是媽媽是一副誓死不分離的模樣,反過來檢討自己的不是。是自己沒做好讓老公生氣,是自己不對,下次不能這樣了…直到金蟬絕望。
金蟬吃驚地瞪大眼睛看著媽媽。她有多久沒見到媽媽,沒有這樣好好看著她。媽媽容顏憔悴,眼裡盛滿了憂傷,白發和細小的皺紋悄悄爬上了兩鬢角和眼梢。她小時候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媽媽。沒見過比媽媽更漂亮的女人。當彆人誇講她長得像媽媽時,她會驕傲的揚起頭。
“是的,離婚了。”王芸緩緩地點頭。“我蠢,太愚蠢了。以為離開了丈夫,就活不下去。以為保持一個完整的家是為了孩子好。誰都不能依靠,能依靠的隻有自己。人生過半,才懂得。苦了自己也苦了你…”她哽咽著,“直到看到了你的勇敢,小小的你卻那麼勇敢的去反抗…,而我隻有懦弱…”
“結束了,一切。”王芸擦去眼角的淚。
她打開了手提包,從裡麵拿出一張卡遞給金蟬,“雖然晚了,但是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不,媽媽,你留著吧。我可以養活自己。”金蟬看到媽媽手裡的卡,明白這應該是離婚的財產分割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