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見她過來,招招手問伊曼:“你過來做什麼?”
伊曼說:“家裡揭不開鍋,我爸讓我過來幫忙算賬。”
劉主任無奈地歎口氣:“我還想著讓你爸做做貢獻,他居然指使你來,是不是又在家當他的資本家,翹著腳吞雲吐霧呢?”
伊曼低頭說:“我也沒辦法。”
劉主任眯著眼,打量著她,忽然壓低聲音說:“你今天往舉報箱指什麼?”
走廊上隻有他們倆,剩下的人都在會計室幫忙算賬。伊曼裝作不明所以地說:“我沒指舉報箱,我看到屋簷上落了麻雀想要築窩,就揮揮手趕了一下。”
這話半真半假,劉主任被舉報信裡的內容嚇的一頭汗。他已經跟外事部聯係過,外事部正在確認外調信的真偽。
在劉主任看來,這件事八成是伊曼乾的。伊家裡能做出這樣事情的就伊曼一個人。但伊曼平時為人處世生疏膽怯,字跡也不是她的,又讓劉書記找不到頭緒。
不管舉報是真是假,都必須嚴處調查,萬一出點事,伊家這樣的成分,他可兜不住。
“算了,你去算賬吧。”
這事伊曼去年就乾過,她領到賬本開始算賬。
這樣在會計室裡幫忙算了六天的賬,總算把一年的工分算清楚。有去年就賒欠工分的、有請假扣工分的、有提前預支工分的,都必須一條一款的列出來,鄉親們打心眼裡信服。
年底工分算完,經過公社的批準,大隊部開始挨家挨戶的分糧分錢。
伊曼家有她算賬的錢,又得了分下來的糧食,一時日子還算能維持下去。
幾天後。
家中少了兩個人的壓迫,起床後的伊曼神清氣爽。
她覺得她又行了。
要是伊秋月在家裡,總是對她使喚來使喚去。有時候讓她洗衣服,洗完衣服還要刷鞋。完事了,伊秋月自己身上的活兒也要讓伊曼去做,有時候是喂雞喂鴨,這些都是集體的,有的時候還要上山去挖鴨草,遇到大雨天,伊曼獨自上山很危險。
他們走了以後,相當於伊曼的工作量頓時少了一半,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寫點文章。想到這裡伊曼就很高興。寫的越多稿費就越多,何樂而不為呢。
伊大富排隊領糧那天受了涼,郝春麗在他身邊端茶倒水的伺候。
她難免絮叨兩句:“你什麼時候能好啊,你看看買藥就得不少錢,咱們家沒有進賬,要不然把你的煙鬥賣了吧,總是對你身體不好的。外頭有收這個的,上了年頭能值點小錢。”
伊大富緊握著煙鬥,仿佛裡頭有他的身家性命,他不耐煩地說:“你少說兩句。”
郝春麗不知道伊大富琢磨的事,她腦子裡什麼都不想,這些年隻有兒女。伊大富說她兩句她生悶氣,昨晚熬夜守在伊大富身邊,乾脆喊來伊曼說:“你怎麼還在家裡待著?不知道出去找找活乾?”
伊曼爬到炕上,幫郝春麗把被褥鋪好,殷勤地說:“媽,你也歇歇吧,我到玲姐家裡編笸籮去,你有事喊我。”
“整天編笸籮,也沒見她們娘倆發什麼財。”郝春麗是真困,她打了個哈欠說:“往灶坑裡添些柴火再去。”
伊曼應了一聲。
剛走到門口,郝春麗說道:“掙了錢再回來,掙不到錢彆想著回來吃飯!”
“我知道了媽。”伊曼怯怯地回答了醫生,等她出門,小跑著到了王笈鈴家。
王笈鈴正在炕上編笸籮,冬日裡不用下地,村子裡的人就靠手工編的玩意換工分。她講伊曼來了,頭也不抬地說:“隔著牆就聽到你媽找你要錢,真是鑽進錢眼裡了。有這個功夫還不如過來跟你一起乾活,至少能多掙個五角。”
伊曼說:“人家是資本家夫人,跟咱們苦命的人不一樣。我就懷疑她原來使喚人使喚管了,還包括其他人,沒人使喚了,就開始使喚我了。”
“真是個小可憐,你晚上彆回去吃飯,咱們娘仨湊合一口怎麼也不能讓你餓著。”
“那行。”伊曼每次多編出來的小玩意也會給王笈鈴,賣個一角兩角的全當做這邊的飯錢。她們關係好,也不算的那麼清楚,有來有往就行。
王笈鈴的家就一個正房,她跟王嬸子倆人一起住。外屋地小,堆著稻草,她跟她娘就把碗櫃挪到炕屋裡。
伊曼在她家比在自己家自在,往炕上一坐,開始麻利地編笸籮。她編的笸籮又整齊又結實,賣的總比彆人好。
“你這麼好的手藝,誰娶了你誰不得美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