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將話引到此處,見江絮霧今日慣會看她,也不搭話,旋即揪住帕子,潸然淚下地看向江絮霧。
“為娘前些天還夢到你爹,想起你爹曾經說要為你好好挑夫婿,還要為你準備好嫁妝,我醒來後惆悵不已,可轉眼又想到你年紀也到了,我可要好好給你挑夫婿。”
上輩子江母沒這麼早給她挑夫婿,如今江絮霧見她迫不及待的樣子,心裡沉悶。
在聽到母親說已經為她挑選好夫婿。
在得知對方叫郭子吉,遼州人士,祖上是當官,叔叔曾任士大夫,家世清白,長相一表人才,是二夫人的侄子,家境殷實,是個上進的人。
江絮霧遙想上輩子,從裴少韞得知的名聲,記得這人得了花柳病,因病生怒,竟砍死了三房小妾。
一想到裴少韞,她思緒戛然而止,甩掉了恩恩怨怨,抬頭看向母親期盼的目光。
她隻道:“我並無意嫁人,我想等阿兄回來再說。”
談及阿兄,江母暖意收斂幾分,身子靠後,“女兒家哪裡不要嫁人,再說你阿兄一介男人,怎能越俎代庖替你挑選夫婿。”
江絮霧佯裝聽不懂,“可阿兄說過他會幫我挑選夫婿。”
“你這麼聽你阿兄的話,把我置於何地,你能進入江府,是為娘心疼你。”江母刻意拿此事壓她。
“如今為娘隻不過想幫你挑夫婿,你怎麼反而不領情。”
“可是母親知道對方為人嗎?”江絮霧忍住胸口的悶疼,沉聲地語。
江母惱羞成怒,拂袖甩茶盞。
“劈裡啪啦——”
守在外頭的趙嬤嬤唯恐裡頭出事,進來一瞧,納罕素日溫柔賢惠的三娘子,從裡頭走出來,冷道:“屋裡茶盞碎了,趙嬤嬤你讓婢女進來收拾一下。”
趙嬤嬤一愣,回神,著急忙慌地進去,便看到夫人扶著案幾,目光染著怒意,“沒良心的,竟然懷疑我對你不夠好,還敢用你的阿兄壓我。”
“跟你早死的爹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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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霧步履輕快,抱玉守在外頭,乍然聽到此話,擔憂地看向三娘子。
卻發現三娘子一言不發。
一路回到紫扶院中,她才聽到小娘子低語道。
“你說,人怎麼會變呢?”
抱玉聽不懂,江絮霧也隻是有感而發,說罷,便搖頭進院子裡。
一進院子,就看到院子裡多了幾名婢女和嬤嬤。
她們瞧見江絮霧來,讓開了道,正好讓內裡的小娘子走出來。
小娘子年紀輕輕,大約才十歲,錦繡綢緞,鬢發上的簪子都是上好的寶玉而鑲,一看就是金枝玉葉,嬌養長大。
“姐姐,你院子裡的婢女們,怎麼今個不送香來。”
江柔霧上前抱怨,一邊挽臂,卻被江絮霧避開。
她一怔,見江絮霧頭也不回地道:“我近日不調香了,你吩咐外頭的婢女去香料鋪子買。”
“可是外頭的鋪子,哪有姐姐的香好。”
江柔霧拔高音調,叉著腰,前方的江絮霧已經走進內屋。
抱梅迎上來,為她斟茶倒水,“娘子你回來了,院子裡的八小姐等娘子半個時辰了。”
“嗯。”
江絮霧喝了暖茶,心底的苦澀才淡掉幾分。
“八小姐這次來是要香,奴婢不敢私自取香,便說等娘子回來,如今娘子回來,這該怎麼辦?”
“按我先頭說的去辦。”
“可她是娘子的親妹妹。”
“是又如何。”
江絮霧目光透過支摘窗,透著光,想到上輩子被嬌養長的妹妹,會在母親和弟弟麵前議論自己。
“要我說,姐姐就是個白眼狼,娘親待她這麼好,還攜她進江府,讓她成為江府的小娘子,她還不對母親感恩戴德,嫁人後成天也不知回娘家,看望母親,這次父親升遷,姐姐都不願意讓姐夫搭手。”
江絮霧心如刀絞。
其實她礙於母親親央求,尋過裴少韞。
裴少韞生的好看,彼時在書房練字,月牙紗籠下的他,朦朧如仙,骨節分明的手,宛如白玉,輕描淡寫地一瞥,淬著霜月的笑,讓江絮霧心神晃蕩,說的話都磕磕絆絆。
待她說完,便看到裴少韞卷起字帖,上麵的字跡筆鋒勁道鋒利,與他皮囊的謫仙,截然相反。
“夫人這事我可辦不到,人心欲壑難填。”
“可他是我的父親,真的不能嗎?”
“夫人……”
裴少韞忽然近身,梅蘭香味席卷她的全身。
她聽到裴少韞輕笑一聲,“夫人莫要癡心妄想,嶽父想升遷成吏部侍郎,我怎能插手其中。”
後來,她聽母親說,吏部侍郎的官位是裴少韞的表弟上任,還是他親手扶持上去。
江絮霧酸澀已,既然他心中已有人選,為何不告知,還說她癡心妄想。
還有母親和弟妹之間的背後議論,令她每每回想摧心剖肝。
為何親人能說這些寒心話。
她不懂。
直到重生後。
她凝視著支摘窗上,鑲嵌木紋雕刻的梅花紋象牙殼,耳畔是院中安寧下來的靜謐,心也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