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霧抽身從鋪子裡出來,天色已漸晚。寒風瑟瑟,江絮霧皙白的脖頸都有冷風灌進。
車夫正在打盹,貌似等得太久。
江絮霧走近,車夫才驚醒,露出憨笑,引得抱梅捂嘴一下笑,這也讓江絮霧心覺,今晚的夜風倒是暖和。
車輿輪子咕嚕嚕地碾壓在石磚上,途徑西街,燈火通明,朱砂紅燈籠一排排懸掛在,每家每戶的屋簷下。
絡繹不絕的百姓們置身於熱鬨繁華中,成為人間的芸芸眾生。
有噴火,還有舉著龍燈表演花燈,還有猜謎語,有貨郎走街串巷叫喊。
抱梅驚呼看得目不轉睛,“小娘子,西街好像在舉行廟會。”
江絮霧瞥了一眼過去,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還未想清楚,見抱梅看的整個人都探出去,笑的用帕子捂嘴。
“你想去逛,便去看看。”
抱梅訕笑,“我……”
見她猶豫不決,江絮霧掀開簾子走了下去,“你陪我去瞧瞧熱鬨。”
抱梅眉開眼笑,跟著江絮霧一起下車輿。
今夜的廟會極為熱鬨,幾步幾人。
江絮霧和抱梅都差點被擠出去,好不容易停在一處花燈下,江絮霧便聽到耳畔的驚呼聲。
江絮霧尋聲望去,便看到近在咫尺的龍頭正在噴火,豔麗的金紅和龍頭猩紅的眼珠子,嚇得江絮霧連連後退。
一時驚慌,竟然跟抱梅隔了幾尺。
抱梅注意到,連忙要擠到她的麵前。
“三娘子。”
抱梅急切地想往前,奈何人山人海。
江絮霧察覺到這點,欲要往前,不曾想被人撞在後背,疼痛讓她臉色煞白,差點要跌倒,幸好有人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不至於讓她摔下去。
“小心。”
江絮霧一聽這聲音,心神一抖,仰起頭,便看到容貌出挑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她。
回望間。
裙袂飄起,簪子上的珠鏈發出輕鳴的碰撞聲,金絲金箔的耳墜劃出一道淩厲之色。
裴少韞眉眼輕佻,這副場景好生眼熟。
昨夜的夢中,他們就相識在廟會中。
裴少韞放開江絮霧,卻見眼前的少女束著垂掛髻,穿著粉紫花卉飛鳥長袖對襟褶子,麵如芙蓉,凝脂如雪,好生的貌美和嬌俏。
這樣的少女,若是成為他的娘子也不意外。
畢竟這般殊色,養在後院,倒也不失為樂趣。
可惜。
想不到夢裡有人對他道。
“此女心機深重,廟會見麵都是她刻意行之,大人莫要陷入兒女情長。”
可笑,他怎麼會陷入兒女情長。
他不信夢中真假,但裴少韞還是遮住眼底的陰鷙。
另一邊,江絮霧回過神,見裴少韞一身寶甘藍圓領長袍,麵如冠玉,引人側目,更彆提修長的拇指間有玉石扳指。
江絮霧這才想起,貌似這是上輩子她與裴少韞第一次見麵。
她還以為避開了,如今又撞上。
江絮霧想到上輩子的事,無法自控,猶如溺水之人,被湖水灌入了嗓子,萬般窒息洶湧而來,她疼的難受,捏緊了帕子,怕被人看出端倪,垂下眼簾,“多謝郎君。”
裴少韞輕笑:“小娘子不必客氣。”
兩人閒聊幾句,江絮霧心不在焉,隻想遠離這個是非地。
恰巧江絮霧聽到抱梅的呼喊聲,尋聲望去,見抱梅已來,她便匆匆忙忙地拋下一句,“多謝郎君,我還有事。”
可她走得急,腳崴了一下,裴少韞順手鉗住她的臂彎,四目相對。
裴少韞玩味一笑,目光卻不近人情,慌得江絮霧連忙彆過臉,匆匆忙忙推開他,去找抱梅。
他見少女慌張的背影,唇角含笑,眼底的意味不明再度浮現。
夢中,眼前小娘子貌似很喜歡他。
這時,有屬下來找他。
裴少韞笑而不語,從袖子翻出手帕,擦拭幾下骨節分明的手,將帕子扔在地上,任由旁人將帕子隨意踩臟。
抱梅尋回江絮霧,緊張的心一下子懸下來,“三娘子你怎麼走的這麼快。”
江絮霧攜著抱梅快走,麵不改色地道:“無事。”
說罷,江絮霧心神不寧地轉身,瞥見他擲帕子,雪白的帕子跌落泥土,任人踐踏,恍若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