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生是譚家人,死是譚家鬼……(2 / 2)

我*******妻 謝朝朝 4734 字 9個月前

“隻想知道她說什麼。那我呢,你的妻子要說什麼,你還想聽嗎?”

譚清讓冷峻的眼神沒有半點變化,他一字一頓地道:“我現在,何嘗不是在聽你的瘋言瘋語。”

沈蘭宜收回目光,閉上眼,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如何也無法平複。

她從未在丈夫身上奢求過不該屬於她的東西,專情也好,寵愛也罷,她都可以不要。

可到頭來,他連一點最基本的尊重和體麵都不肯給她。

她微仰起頭,注視著自己的丈夫,輕聲道:“給我一紙休書,至於離開以後,是扭送官府、抑或是殺是剮,我都認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知無不言。”

譚清讓沒有鬆手。

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他隻將她的手腕攥得更緊,似乎已經忍無可忍。

“沈蘭宜,若這就是你的小小花招,我勸你大可不必。”

男人的聲音漠然,不帶半點人情,“從你進了譚家的門起,你生是譚家的人,死也是譚家的鬼。”

“也不必再用那兩句似是而非的遺言吊著我,我會帶雪蠶回去,葬入譚家故林。而你……不論事實到底如何,我不會對你動手,回去以後,你就留在祠堂好好為譚家祈福。”

沈蘭宜認真聽著,任憑細碎的淚洇濕眼尾。

多可笑啊,她最好的光陰全在為眼前這個男人打理家業、操持裡外。

還不到三十,鬢邊就已經生了華發。可換來的是什麼?是連死都要繼續在這裡做鬼。

淚水模糊了視線,恍然間,沈蘭宜忽然有點分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幻。

或許,她從未走出過那座困鎖她一生的繡樓。

譚清讓話音還未落,久在深宅的少婦人卻猛然爆發出一股尖銳的力量。她突兀地推開壓製著她的男人。而譚清讓從未遭受過她如此的反抗,一時收力不及,推搡之間竟直接被她摜倒在地。

文人端莊的袍袖立刻被地上倒落的硯台染汙,一旁的妝奩上還咕嚕咕嚕地滾下來兩罐桂花油,往他身上濺了大半。

譚清讓春風得意了好些年,已經是很久都沒這麼狼狽過了。他一時間什麼都顧不上,還沒來得及站起清理汙跡,眼前的光影搖曳,突然就閃花了他的眼睛。

“生是譚家人,死是譚家鬼……”

沈蘭宜一邊念著這句話,一邊舉著繁複錯落的燭台,帶著火光,一點點朝潭清讓走近。

橘黃的火焰在她的瞳孔中燃燒,沈蘭宜高昂起頭,眼角有淚痕閃過。

“那就做鬼吧——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她也不會。”

話音戛然而止,燭火被用力擲在了木質的樓板上,桂花香氣的火星迸射開來,譚清讓瞳孔微縮,直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這個房間,似乎過於明亮了。

明明是白天,四角的燭台卻早都燃起了。

沈蘭宜一點也沒有躲的意思,她站在愈演愈烈的火光中間,目光遊移在這個四角的囚籠裡——

原本被扣在門外、防止妓-女逃跑的鐵鎖,被她扣在了門內。

為了防止妓-女自戕,窗戶被人釘得死死的,房內連燭台和發簪都是圓鈍的,找不到一件銳器。

可是,一個人若是不想活了,總有很多的辦法。

譬如,用足夠多的結實衣料連成繩索,傾灑積攢的頭油浸透木板再引燃火星……

螞蟻搬家似的預備了很多種死法,方雪蠶留下的東西,倒叫她都用上了。

燭火漸次傾倒,浸了油的地板衣料觸火即燃,火焰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留給人反應的時間連幾息都不到。

看清眼下形勢後,譚清讓不再掙紮,他屏住呼吸,盤坐原地,似乎是在等渺茫的、被人察覺救下的機會。

不會有機會的,沈蘭宜想。

此時此刻,她心裡卻沒有半分快慰。

死從來不淒美、不決絕。

它是痛苦的斷頭路,無可回頭。

沈蘭宜閉上了眼,任煙氣鑽入她的肺腑,任火舌舔舐她的全身。

意識剝離的瞬間,她無比堅定地想,若有來生,她絕不再做誰的妻子。

——

秋意寒涼,寅夜星子閃爍,照無眠。

沈蘭宜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終於消化了重生這一事實。

老天爺同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分明死前發下宏願,做牛做馬做豬做狗也不想再做誰的妻子,誰料時間倒轉,滄海桑田,她竟又回到了為人妻子的從前。

她默不作聲地聽全了珊瑚的嘀咕,弄清楚了眼下是什麼時候。

譚清讓外任期滿,回京述職,他和她從嶺南一路向北,剛經曆了兩個多月的長途跋涉,抵達京畿。明日天一亮,便能進京城了。

那時的她,天真的以為就要苦儘甘來了,結果……

沈蘭宜眸色一黯,就在這時,小廳外忽然有丫鬟快步前來通傳:“夫人,寧祿那邊傳話來,說大人馬上就要回來,讓您這邊準備著。”

寧祿是譚清讓身邊的長隨。

沈蘭宜眉心突地一跳。

她全然沒有做好再見到本該死去的人的打算,更是不想這就再見到譚清讓此人。

於是這晚,她借口身體不適,早早地上了床躺進被子裡去。

拖字訣終究還是治標不治本,沈蘭宜心知肚明,要想徹底擺脫這個身份,唯今之計,唯有和離。

隻是和離二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沈家能攀上譚家這樁姻親關係已是意外之喜,是絕對不會支持她的。

要考慮琢磨的事情還有很多,沈蘭宜的精神和身體上本就乏累,沒想太久,她便側臥著合上了眼。

“她歇下了?”

“是,”珊瑚的聲音不免緊張,“今日夫人身子不適,所以沒能等您……”

腳步聲漸次靠近,猶在夢中的沈蘭宜驟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