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永遠是後宅女子的命門,霎時間,金嘉兒的氣焰落下去了大半,她喏喏解釋了兩句。
閒篇翻過,時候不早,兩個兒媳伺候完婆母用好了早飯。金嘉兒被許氏留下了,沈蘭宜無事可留,得了吩咐先走一步。
回去之後,沈蘭宜的心口還有點劫後餘生般的感受。
還好,許氏並沒有把事情落在她頭上。否則那可難辦了,她若裝憨擺爛把事情搞砸,一方麵是自汙名聲,落人話柄,一方麵又會徹底惹惱了許氏甚至譚家其他人,得不償失。
可若和前世一樣,真的事無巨細地去做,那她就不剩多少氣力,用來經營自己了。
回到院子後,聽完了全程的珊瑚似乎還有點替沈蘭宜鳴不平,她拄著個竹絲帚,繪聲繪色地和珍珠描繪著早上的情景。
沈蘭宜有一耳朵沒一耳朵的聽著,有點想笑,她朝珊瑚道:“喂,光顧著說這些,珊瑚,你忘了什麼?”
珊瑚一頓,旋即把掃帚一丟,大拍腦門,“哎呀,我來給夫人磨墨,該給家去信了!”
沈父如今在歸德做官,家裡其他人也都跟著在那邊,路遠得很,寄信過去要不短的時日。
危機已經近在咫尺,沈蘭宜不敢再拖,早寄出去早安心。
她打定了主意,此番勸罷,便不再顧慮那個對她不過了了的家了。
前世午夜夢回的時候,沈蘭宜也不是沒有想過從娘家汲取依靠,隻是一概沒有得到回應。
可等她的弟弟沈賜到適婚年紀的時候,她的母親溫靜雲卻能千裡迢迢帶他一起來京城,指望女兒手眼通天,能給他娶個又漂亮又乖巧的高門貴女。
沈蘭宜那時氣急,幾乎指著弟弟的鼻子道:“我去哪給你找個瞎了眼的貴女來!”
母子碰了壁便回去了,後來,沈蘭宜在那段時間伺候過他倆的仆婦嘴裡聽到,聽說那段時間,母親閒話的時候感慨,恨自己沒多一個未嫁的女兒。
若多一個就好了,溫氏漫不經心地和兒子說,若他再多一個姐妹,可以讓她也嫁到譚府來,反正他這個姐姐生不了,又幫襯不到家裡,一點也不中用。
沈蘭宜遍體生寒,那時便徹底冷了心。
這一次,聽不聽勸都是她父親和沈家的命,她是不會再插手了。
左右沈家不過棋盤上的小卒子,丟了官也不至於丟命,又多少有些身家在,不會過得多麼困頓。
信中不好直言將來要發生的事情,沈蘭宜隻旁敲側擊地提了幾句,說京城小道消息,弘王如何如何,皇帝如何如何,叫他們小心。
蓋好火封,珊瑚便捧著裝信的木匣子出門了。
沈蘭宜也沒閒下來,開始安排改裝兩個鋪子的事宜——
茶館改成茶水鋪,就跟隔壁街那間一樣賣大碗茶,一文錢一碗,願意坐就能續。鋪子裡請兩個說書先生,順帶賣些便宜糕餅。
茶館的改動不大,那成衣鋪卻是要徹底拆建。附近都是賣吃食的,賣衣裳物件難免熏蒸了氣味上去,乾脆也改成吃食店,賣個湯餅正合適。
沈蘭宜手底下沒有擅長此道之人,於是她吩咐了珍珠,讓她在府裡打聽打聽,看看有誰家認識手藝好的,不拘男女。
珍珠應下,又提醒道:“夫人,今早那兩位姑娘,原本是要安排她們去成衣鋪後麵的院子暫住——那裡寬敞、正合適。可她們卻沒動身,說是……要先給您請了安道了謝,才肯走呢。”
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沈蘭宜眉梢一挑,道:“正好,那叫她們現在過來吧。”
那日在正廳人多眼雜,這兩個被許氏當刀使的姑娘難免又怯又怕,都沒太敢抬頭,沈蘭宜也就沒細看兩位故人年輕時的模樣。
——前世沒有風波、更無插曲,她倆都入了譚清讓的後院做通房。
不過一會兒,珍珠便領著兩人重新進來了。
“見過夫人。”
沈蘭宜循聲從賬本堆裡拔出個腦袋,她目光上移,可看清其中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時,她腦子裡突然轟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前世在馥香樓的那一幕瞬間浮現在沈蘭宜的眼前,她瞳孔微顫,好懸沒直接站起身。
打頭的這個姑娘姓吳,名喚語穠,前世進府沒多久,便有了身孕,更是被譚清讓從通房提作了側室。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沈蘭宜終於明白,為什麼她會是幾個女人裡最得譚清讓寵愛的那一個了。
她的眉眼,分明與那位雪蠶姑娘,有幾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