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殊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車,順道把全是腳印和灰的書包撿起來。
拉好洗得發白的校服騎上車,回頭看了眼坐在路邊鼻青臉腫的幾個人。
真是孬。
三個湊一窩,是孬上加孬。
“彆費勁了,打又打不過,耽誤我時間。”
程殊長腿往地上蹬一下,騎著車一溜煙就騎進了小道。
窩裡窩囊坐在路坎上的幾個男生,目瞪口呆地麵麵相覷。染了黃毛的男生往旁邊唾了口,擼了擼袖子。
“他媽的,威哥也沒說這小子這麼能打,怎麼下手這麼陰,差點給他打廢了。”
“那小子不會跟老師告狀吧?”胖子一臉汗,右臉腫了起來,說話口齒不清,“上回咱們逃課被我奶知道,差點斷了我一周零花錢。”
“告個屁,誰告狀他都不會告狀。”
瘦高個站起來,擼了擼黑短袖的袖口,“威哥那邊我去說,你們該乾嘛乾嘛去。”
胖子一聽,立即笑了,又有點擔心,“真不會告狀?咱們都不一個班,也不知道這小子哪裡惹了威哥。”
黃毛踢他一腳,“你真傻還是裝的?還能為了什麼,為了愛情唄。”
“靠!”
胖子瞪大眼,“難怪威哥找他茬,這小子敢跟威哥搶人,膽子真大。”
黃毛賤兮兮笑了,“他一沒媽的小野種,告狀誰給他做主?成績不上不下,老師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瘦高個懶得理他們,摸了一把寸頭,揉了揉肩上挨湊的地方,往程殊離開的方向看了眼,踢開腳邊石頭,拎起校服搭肩上,朝另個方向走。
他一走,其他兩人也跟在後麵吵吵鬨鬨離開。
這條離德安高中就幾百米的水泥路,是去學校的必經之路。兩邊都是果園、田地,零星分布著幾棟平房,附近還有一小片鬆林。
白天還能看見人影,到了晚上七八點,彆說人,連鬼都不定看到。
誰家車經過,除了狗叫,就剩下車輪黏過水泥地麵的聲音。
程殊騎著前杠漆都快掉完的自行車,穿過這一片,眼前是一條泊油路,比剛才那條寬點的雙向車道。
這條泊油路是他五歲時修的,那會兒走哪都能聽到鎮上人說,修路好,去縣城不用再倒一天車。
從鎮上到縣城的這條路上,分布著幾個村子,村子間隔了一座山。平時有小巴車,是從各個村口到鎮上老街的專車。
三塊錢一個人,到哪都一個價。
這會兒天黑路燈少,他車速放慢了點。
他微弓著背,校服有些空。剛才挨了幾下的地方隱隱作痛,不用撩開衣服看,也知道是青了。
程殊家在老街旁邊,離學校沒多遠,高三放學五點四十,他平時六點左右就能到家,再慢點也就半小時。
今天要不是被三班那幾個人擋道,也不至於摸黑騎車。
沿著泊油路騎了十幾分鐘,路上越來越亮,已經能看到老街那邊的燈光。
老街人少,這個點更不見什麼人,店更關得早,隻有兩三家燒烤攤開著,再就是麻將館、台球廳。
程殊騎著車,麻溜地進了街頭的一條小道。
才進去,周邊院裡的狗就叫了起來,此起彼伏,怪熱鬨的。
“小程回來了?今天咋這麼晚,學校裡有事?”
小雜貨鋪櫃台後麵,戴著老花鏡的老太太正在看新聞聯播,扭頭看他一眼,“買啥?奶奶給你拿。”
程殊從自行車下來,抬頭看了下院裡的燈,“拿袋鹽,還有麵條,要韭菜葉的。”
雜貨鋪是一對老夫妻經營,老兩口的兒子女兒都去了省城,孫子孫女也都不在身邊,平時拿程殊拿自家孩子照看。
“等著,我給你在貨架上拿。”老太太站起來,走到裡麵貨架,找到東西又回到櫃台,手裡還拿了幾個李子。
“今天老頭摘的,你拿著吃。”
程殊沒客氣,從口袋裡掏出零錢,放在桌上,沒立即去拿口袋。
“燈又壞了?”
老太太應了一聲,叨嘮了幾句家裡老頭不知道又去哪裡串門,等他回來再找人換。
程殊挽起袖子,“梯子在哪?我順手給換了。”
“你彆摔著,要不還是等你爺回來,找誰給換下。”老太太有點擔心,怕給人摔著。
程殊搖頭,從牆角把梯子搬來,扶著梯子就往上爬,“您把燈遞我,就店裡賣的燈泡,五十瓦就行。”
老太太一聽,立即拆了個燈遞過去,扶著梯子不敢撒手。
鎢絲燈更換簡單,一擰就取下來,再換新的擰回去就行。三兩下換好,他站在梯子上,讓老太太去開燈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