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啊。”
梁慎言搖頭。
他房間還有不少地方得整理,轉身時拉開了和程殊的距離。
程殊看他要收拾,一邊往外走一邊撩起衣服擦臉。
這天怎麼還這麼熱,忙活半小時,出一身汗。他沒注意到側著神的梁慎言臉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走到院子裡,他拿了一個盆去菜園,這季節菜園要什麼有什麼,他隨便摘了點菜,就從後麵出來。
才走到水池邊,就看到牆外蹲了個人。
他探頭伸長脖子去看,從盆裡拿出一根黃瓜,掰了一半,“冬冬,吃黃瓜。”
埋頭蹲在牆根扯草玩的小孩聽到聲音,猛地抬頭,臉上臟兮兮的,一雙眼睛黑溜溜。
“啊,哥、哥哥。”
“小傻子。進來吧,你三順叔不在家。”程殊給他指了一下門,“不攆你。”
小孩站起來,瘦得身上衣服都掛不住。
一件背心和短褲,穿著空蕩蕩的。
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跑進來,咧著嘴笑,朝程殊伸手,“黃瓜,給我。”
“你爺爺奶奶又去地裡了?”程殊把黃瓜遞給他,揉一下他頭發,“去凳子那裡坐著吃,等會兒他們來接你。”
小傻子叫程冬,今年七歲。
三歲的時候被人販子差點抱走,嚇破了膽,有點傻。
按關係算,他爺爺跟程冬爺爺是堂兄弟,所以算程殊的弟弟。
“上山,砍柴。”
程冬笑嘻嘻地捧著黃瓜去凳子那兒坐下,“摘果果,給我。”
“果果分我吃嗎?”程殊甩了甩手上的水,到洗手間拿了張毛巾出來,“哥給你擦擦臉,手手先給我。”
程冬因為癡傻,沒少被欺負。
新衣服也會被推到溝裡弄臟,吃的也會被強,再丟給他一些爛水果,威脅他不能告訴爺爺奶奶,不然就把他賣了。
彆的話他聽不明白,咧著嘴傻笑,
但聽到要把他賣了,立即扁著嘴掉眼淚,叫著不要不要。
“哥哥好,分果果。”程冬乖乖遞手,“奶奶說,聽哥哥話。”
程殊聽完捏捏他的手,拿著帕子給他擦臉,擦完才擦手,“就會賣乖,擦乾淨了,坐著吃吧。”
“好的哥哥。”
程冬兩隻手捧著黃瓜,坐在那兒看上去也就五歲,“謝謝哥哥。”
程殊被他哄得開心,摸摸他的頭,回到水池邊去洗菜。
梁慎言從房間出來就看見一個小孩在啃黃瓜,程殊端著盆要進廚房。看了小孩一眼,他抱著臟衣服和換下來的床單去洗手間,扔洗衣機後出來,跟小孩眼神對上。
程冬有點怕梁慎言,連忙低下頭背過身,縮著脖子降低自己存在感。
梁慎言繞開他走到廚房門口,問:“家裡親戚小孩?”
程殊正在淘米,聽到梁慎言說話,回頭看他,“啊,一個姓,算是親戚。”
“他有點膽小怕生,不過不吵人,一會兒跟我們一起吃飯。”
梁慎言回頭多看了一眼,程殊知道他在想什麼,解釋說:“小時候差點被拐賣,回來就這樣了,家裡就兩個老人帶。”
“父母出去打工?”梁慎言下意識問了句。
現在發展好的鄉鎮農村並不多,大多還是沿海一片,像這種靠近山區的鄉鎮,大多年輕人依舊選擇外出打工。
程殊切菜動作一頓,垂著眼,“他爸前兩年瘋了,到處亂跑不回家。他媽生下他沒多久就出去打工,沒回來過。”
“小孩嘛,不怎麼記事,又有點遲鈍,有爺爺奶奶照顧,挺好的。”
梁慎言沒想到是這樣,一時找不到話接。
他沒想過外麵那小孩是這情況,哪怕在新聞上看過再多,也比不上這一刻從程殊平靜的語氣裡聽來讓人覺得恍然。
明明都在一個地球上,但好像又不是一個世界。
“你怎麼一臉做錯事的表情?”程殊看他一眼,笑起來,“他年紀小又不記得,也就我們這些人聽了之後替他可憐。”
梁慎言回過神,放下抱著的胳膊,餘光掃過院裡坐著的小孩,“是有點,感覺說錯話了。”
程殊沒再說什麼,低頭專心做飯。
梁慎言也不再多問,轉身打算回房間待著。剛到房門口,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就震了震。
關了快兩天的手機,要不是為了買東西,估計還關著。
他拿出來,滑開通知欄,點開未接電話撥了回去。
“有事?”
“沒事不能找你?不過我說,你為了跟家裡置氣,真把自己流放了?”
梁慎言進房間後關上門,走到椅子旁坐下,“沒有的事。就不想回去,這邊挺好。”
“挺好?你逗呢。你什麼性格自己不知道?能待住一月我跟你信。”
他聽著電話裡著急的聲音,偏過頭看向窗外,正好瞥見程殊給院裡小孩遞了個西紅柿。
“風景好。”
“人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