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金絲雀臉色好像不太好,一定是太累了,先帶我的小金絲雀下去休息吧。”
男人輕手輕腳、動作十分輕柔地扶著失魂落魄的我離開。
正因如此,無人察覺到仍舊待在陰暗囚籠裡的少女陰冷滲人且摻雜殺意的眼神。
暗無止境的走廊僅能聽見輕微的鞋跟落地的聲響。
這個地方因屏障的覆蓋就連一縷的月光都無法闖入其中,但即使黑暗籠罩,也絲毫無法阻擋自己回響空蕩蕩走廊內側持續不斷、急切的腳步聲。
這個生活了將近數十年的地方,每一扇窗、每一處門的位置自己都了如指掌,無論如何都必須要離開這座專門為自己打造的囚籠。
縱使是無腳的金絲雀,也會渴望從高處墜落前的最後一刻,飛翔在自由的風中。
為了今日自己想方設法地積攢了足以突破屏障、逃離這裡的魔力,以及費儘心思地支開了他們。
等到逃離這裡就能出去外麵了,就能出去夢寐以求的外麵世界。
直到抵達屏障最薄弱的切口處,自己深呼吸一口氣開始朝切口源源不斷地輸出魔力。
屏障以切口為中心出現裂縫並蔓延至四周,宛如鏡麵一般接連不斷地碎裂。
這樣一來,終於……
自己強撐著因消耗不少魔力而疲憊不堪的身體,腳步帶點搖晃地朝月光傾瀉的大門走去。
然而當自己的伸手觸碰到大門的那一刻,無形的屏障令人心頭一冷。
雙重屏障,為什麼?是什麼時候設置的?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隨之響徹在我耳畔的悅耳歌聲更是警示我所有希望即將破滅,精靈一族最擅長操縱人心的安魂曲。
“您很聰明,但還是太過仁慈了。”
清冷的聲線由自己側後方角落傳來,身後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自己的跟前,伸手動作輕柔地將自己攬入懷中,“甚至連支開我們的手段都不願意讓我們受到傷害。”
溫熱的氣息緩緩傾吐在我的頭頂,但自己隻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絕望。
自己想掙脫對方的懷抱,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那位自己曾經最信任的貼身侍衛正一動不動地守在自己可能的逃離路線上。
自己心裡清楚以現在的狀態,若是撇開逃脫路線同他們正麵衝突,是絕對沒辦法取勝的。
見懷中的人放棄掙紮似的安靜靠在他懷裡,對方萬分憐愛地把人抱起,語氣更加柔和道:“魔力消耗的很快,等會兒再幫您補上。”
“在此之前還是先請您好好休息。”
聽起來十分親切的聲音從自己後方傳來,隨後自己頸後方的頭發被人輕輕撩開,露出白皙、光滑的後頸。
自己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仍無法反抗,隻能身體發顫、雙手攥緊抱著自己的人的衣襟,“就算這樣也沒有任何意義,放過我吧……”
淚水伴隨著顫抖不已的尾音從眼角滴落。
“信仰不可舍棄,您生來就是屬於我們的。”
那人湊近自己的耳旁低語,極儘憐惜地吻去附著在自己眼角的淚水。
最後的宣判已然而至,懷中的少女心如此灰地緊閉雙眸,後頸傳來了輕微刺痛,自我意識漸漸消散。
“我們同樣也是為您所有……”
聲音猶如鬼魅般將自己的徑直拖入無止境的深淵。
醒來時我的雙眸早已被淚水浸濕,我隻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悲切又可怕的夢,但夢境的內容卻怎樣都回想不起來。
而今日的第二次見到的雪白小狐狸正用它小小的腦袋抹去我臉頰兩旁的淚痕。
“謝謝。”
我小心地將它攬入懷中,輕輕撫摸它蓬鬆的皮毛,沒過多久便發現它頸間的吊墜和刻在吊墜後麵的名字——霙。
“霙為什麼會陪在我身邊?”
我喃喃自語道。
懷裡的霙眯起雙眼,享受著我的觸摸,然後體態輕盈地跳躍到我的肩膀上。
我這才發現我正身處一間陌生的臥室,原本的長裙被換成一件淡粉色的蓬蓬裙,直覺告訴我還是儘早離開會比較好。
我徑直走到臥室門前,沒費多少魔力就一下打開了上鎖的大門。
先去找回原先的衣物,然後直接離開這兒吧。
我內心不慌不忙,心態平和地沿著走廊光明正大地直直往前走。
即便失去了所有記憶,我依然能感覺是自己體內的魔力湧動。所以哪怕襲擊自己的人數目眾多或手持利刃,也終究是普通人而已。
至於我為什麼還留在這裡,是因為有一件無法理解的事……
“喂,你乾什麼?想逃跑嗎!”
走廊拐角正抽煙的幾位保鏢們一見我便麵露凶惡地丟開煙蒂,大部奔向我。
真是麻煩。
我神情不慌不忙地抬手直接釋放魔力,令這群男人橫七八豎地倒地昏睡。
若從一開始就這樣,我大概就不必被卷進這些麻煩事。
我緩慢地推開眼前的門,走了進去,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不可言喻的血腥場麵:一名渾身沾染鮮血的褐色短發少女正跪坐在一片鮮紅的血泊之中,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手持一把小刀宛如機械運轉般一下又一下地深深刺入早已被開膛破肚,血肉模糊的男人遺體。
“所以蕾歐娜小姐選擇留下來就是為了這個?”
我神色淡然地站在距離他們的不遠處,仿佛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般說道。
我恍然明白了所有事,從最初起蕾歐娜拒絕跟我一起出逃的那時起,名為蕾歐娜的少女就已經選擇自己把自己關進暗無天日的囚籠。
然那位少女依然片刻不停歇地一次又一次將利刃捅進已然斷氣身亡的男人體內,喪失理智般嘴邊不停地述說:“……明明說好隻愛我一個……
你把屬於我的臥室給了其他人……
甚至連我的衣裙也是……
明明說過會永遠愛我的……
竟敢把對我的愛給了彆人……
我都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你了……
這樣、這樣你就會隻看我一個人了……”
我沉默地無視蕾歐娜近乎瘋狂的舉動,不動聲色地自行走到這間寬敞臥室的角落,拾過被放置在桌麵上自己原本的衣裙,長袍、鞋子並快速換上。
離開之際,我的鞋底不小心踩碎了一個滾落在地毯上、空空的針管。
蕾歐娜應該就是用它先令男人失去反抗能力的。
“我昨夜昏倒是蕾歐娜小姐造成的?”
臥室門關上之際,我回過頭低聲問。
但不出所料的,蕾歐娜沒有回答。
我麵不改色地離開了這座死氣沉沉、附帶地下室的三層住宅,手捧著那本淺綠色的筆記本。
在本子上最後記錄著的——‘少女與犯人是同夥’,後麵又另外添上了一句——‘少女選擇將自己永遠鎖在籠子裡’。
夜幕降臨之際,一抹鮮紅的火光勢如狂瀾地吞噬著整棟住宅,驚動了布雷亞特城的騎士團。
熊熊大火被撲滅後,騎士團從廢墟中拾得至少八具焦屍,其中包括五具男性屍骨和三具女性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