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湯在炭火上煨了整夜,天明的時候,蜜兒再用大火煮開了一道兒,方與牛肉、粉條兒、米餅一起,裝上小車出了門。
銀荷今日卻早早就在廚房門口候著了,見蜜兒出來,忙跟上了些步子。徐氏昨日便叮囑過她了,日後不論是朝食還是茶點,她都得盯緊了銀錢。與其之後再問蜜兒要,不如早早就收回來自己手裡。
平日懶散的人,今日生了性兒。蜜兒不稍多想,也知道銀荷圖什麼,她眼色也沒多留一個,便推著小車往外去。
方行出幾步遠,便聽得身後銀荷一聲輕弱的尖叫,隨之便沒了聲響。
蜜兒沒回頭,嘴角揚起笑意,接著往甜水巷口去了。
**
陽光透著窗棱灑進來繡房,在銀荷麵上撲出兩道光影,感受到些暖意,銀荷方緩緩睜開眼來。她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隻覺得周身辣著疼。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
慢慢地她才想起來早晨的事兒。
她原要跟著蜜兒出去賣朝食的,卻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鼻。她叫不出聲來,那人氣力大,精準地扣住了她的氣門,她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眼前視線漸漸清晰了起來,銀荷這才看到,自己是被綁在繡房的柱子上的。身上那些辣疼,都是被麻繩捆著的緣故。忽的一縷亮光,照得她眼睛直疼,她本能地躲了躲,方看見得那亮光來處有人坐著。
“醒了?”
那人聲音挑著,似是好奇。銀荷認得出來是誰,腿腳便不聽使喚地哆嗦起來。“二、二叔…”
“你、你綁著我做什麼?二叔…”
那人聲音不緊不慢,“讓你偷偷懶,睡個好覺。沒有彆的意思。”
話剛落下,銀荷又被那道光閃了一下。她這才見,二叔坐在暖榻邊上,手裡玩弄著個小刃,不過手掌那麼長的。刀刃鋒銳,遇著窗外陽光,便三番兩次反來了她麵上…
還未來得及害怕,便見二叔起了身,朝著她走了過來。
她忙掙紮起手腳來,可被綁得死死的,越掙紮越疼。“二、二叔,我沒跟彆人說你的事兒,一個字也沒敢提。你饒了我吧,放我出去。”
“還不是時候。”二叔聲音裡分明沒有一絲感情,卻讓人不寒而栗。
眼見得他緩緩靠近,到了眼前,身形入高山一般將她壓在陰影之下,那張臉冰冷至極。手中的短刃又朝著她麵上伸了過來。
銀荷眼淚都嚇出來了。“二叔,你有什麼讓我去辦的,便直說了吧。我一定好好聽話。彆、彆拿刀…”
明煜手中短刃,在她麵上劃棱了兩下。他用刀有道,即便是眼睛看不見了,憑著手中觸感便知分寸。沒出血,便就是兩道兒紅印。
“鎮撫司裡,盛行剮肉之刑。將活人的肉片成薄片,一片片擺著盤子裡。肉色粉中有血,肥中帶瘦,多好看…你若再動,我們便試試。”
銀荷瞬時間半個字兒都吐不出來了。眼裡滾著淚珠,都不敢眨眼落下,深怕那淚珠落到了二叔手上,萬一二叔的手抖了一抖…
院子裡傳來小車的聲響,叮咚有致,是蜜兒回來。
銀荷有些喜出望外,隻敢悄喊了聲,“蜜兒!你、你快來。”
話剛落,耳旁便是“啪”地一聲,身上的繩索竟被二叔手中的短刃挑開了。她腿腳卻直發軟,整個人順著柱子直滑去了地上…
見蜜兒推門進來,銀荷如捉到了救命的稻草,直往她腳邊爬去。剛要抱上蜜兒的褲腿兒,便被二叔一聲“滾”,嚇得直接撲出了門檻兒去…
身後的房門啪嗒一聲關上了。
銀荷這才敢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邊從地上摸爬了起來,邊用袖口子擦著眼淚,尋著東屋裡頭去。
徐氏正抱著小娃兒喂奶,見得銀荷如此狼狽進來,自收拾了收拾,將小娃兒放下,又過來拉著女兒坐下。
“你這是怎麼了?”
被徐氏這麼一問,銀荷哭得更是多了三分委屈,卻一個字兒也不敢吐出來,隻得咬掉了牙往肚子裡吞。
“你這是,與人打架了不成?徒惹什麼麻煩去了?”徐氏卻見她身上衣物林亂,心裡便不自覺煩躁起來,伸手往銀荷麵前一攤,“今日的銀錢呢?”
銀荷搖頭,“我,我沒有。”
“你沒有?不是讓你看著蜜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