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手落在空中,半晌沒答話,蜜兒便也明白了,“方才太餓了,忘了你以前是吃的是皇家飯,怎麼能跟我這麼吃飯?”
聽得她話裡不經意幾分委屈,他正想著如何解釋,“不是…”
話沒落,一口香飯便被塞進了嘴裡。明煜有些震怒,可滿口都是飯菜根本開不得口。那豆腐滑嫩伴著醬汁濃鬱,肉沫讓口感更為飽滿,喉嚨頓時淪陷,直吞了一口下去,舌尖上卻還在回味…
卻聽那丫頭在對麵笑得輕巧,隨之沉聲下來,“二叔便從了我一回,委屈什麼不能委屈了肚子,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看在這豆腐拌飯的麵子上,“下不為例…”
他這才拿著湯匙自己去舀來飯吃。不時與小丫頭的湯匙碰著兩下,她都頓時縮了回去,讓他先來。等他舀走了,便總能聽得她吃得滿嘴囫圇的聲響…
蜜兒打了個飽嗝兒,方放下了湯匙來。長長梳理了一口氣息,便將一旁的紅風鈴抱了過來。
早幾日她見這小花兒結了果,紅紅火火的好看。想著植物有生氣,便端來了繡房的窗台上放著。二叔整日裡冰冷冰冷的,也好與他沾染沾染這小東西的火辣。
明煜聽她放了湯匙,方乾脆端著碗過來,好舀飯。這豆腐拌飯如有魔咒,吃了一口,還想一口,他便也顧不得那麼多的吃相。總算乾完,他方問起:“吃了這一頓,明日怎麼打算?”
蜜兒一手戳著側額,一手逗弄著紅風鈴的小果兒,緩緩道,“就怕,該不隻是明日,若明日、後日,她們都將廚房鎖著,那朝食便都賣不成了。可她們也沒得銀錢入賬,好不到哪兒去。”
明煜淡淡:“兩軍僵持,比拚的是糧草。”
蜜兒被他這麼一提點,自是想明白了些,“我手上且隻有九兩銀子,徐阿娘的銀錢定比我多,她還持著我家地契呢。這般下去,定是我要先求饒。要麼她們做生意的銀錢,要麼搬了出這院子去。”
“這便是她們所想。”
明煜:“所以,隻能速戰速決。”
“那便不如乾脆些,將我阿娘的那銀錢匣子要回來。”蜜兒自打定了些許主意,撐起來身子,手中那小紅果被她玩兒爛了,流了些汁液出來。
一時間指尖如被火燒過了般,卻又不紅也不腫的。蜜兒隻覺好奇,將那汁液放得嘴裡嘗了一嘗,舌尖也跟著火辣。她嗆著咳嗽幾聲,手臂卻被二叔扶了過去,“怎麼回事?”
“好疼…”
“哪裡疼?”二叔聲音裡幾分緊張,眉間也緊緊蹙著。一雙目色雖是空空的,卻直直落在她麵上。蜜兒臉邊有些滾燙,懵懵懂懂點了點舌尖,含含糊糊與他道,“舌頭…”
“……吃了什麼了?”明煜將人放開,自己起身摸索去了茶桌旁,與她倒了杯茶水來。
“嘴饞,嘗了一口紅風鈴。”
“……是還沒吃飽?”什麼都是能嘗的麼?他幾分頭大。
聽得二叔話裡幾分戲謔,蜜兒撅了噘嘴,躲遠了些:“就是好奇。”
茶水涼,蜜兒快速喝了幾口,方覺得忍得過去了。隻是方才那般味覺,很是奇妙。像是花椒,又像酒,還像蒜子,卻有股獨特的香氣…
明煜抬手將那株紅風鈴挪開了些。這物件兒宮裡也常見,不過尋常裝點的盆栽花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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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日便是元宵節,清早起來,是豔陽高照的天氣。
銀荷抱著炸果子和豆漿從外頭回來,一溜煙兒地鑽進了東屋裡。
“阿娘,那丫頭清早地出了門,也不知乾什麼去了。”
徐氏正懶懶從榻上撐起來身子,又去看了看奶娃兒,“廚房門都鎖上了,她也做不得朝食,人在甜水巷口上麼?”
“唔…不在。”銀荷咬著塊炸果子,搖了搖頭。
“那便不必理會,等得過幾日她手裡那些銀錢花完了,便自然要來東屋裡認錯兒的。”徐氏還正打著如意算盤,院子卻起來了些許動靜。
石板上沙沙作響,似是來了好幾人。徐氏忽覺有些不妙,自搬來梅竹小院,除了李氏的喪事,這院子裡便沒來過這麼多的人。
又有婦人揚聲在外頭,“徐娘子可在家嗎?我今兒可特地來一趟的。”
還是銀荷先認得那把聲音出來,幾分喜出望外:“阿娘,是薛家酒肆的金大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