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寶學的戲本子寫得足,提前傳出幾名宮人陸續染上麻疹的消息,臨著宋浮這兒,就不顯得突然了。
日子一晃而過,到了宋浮要走的這天,她一早心平氣和地吃下藥丸,檢視過殿前殿後的日常,還是去熙帝寢房外麵等著伺候。
後殿廊下鴉雀無聲,兩排緊站著的宮婢小監一點兒不敢懈怠。若說之前,他們心裡對宋浮多少有些輕慢,覺得她隻是沾了點莫名其妙的,不見得能夠長遠的運氣,而宋浮轉眼又換了一等女官的翡綠官服,絕不再是他們能夠輕慢的對象。承極殿裡的風氣便依著宋浮的喜好,悄然變了。
宋浮單在寢房外的右邊站著,端手看著庭院裡的一株葉尖,她來時那棵樹剛剛花謝,現在已經長滿了指尖大小的果實。這場奇遇終以安然收場,宋浮覺得自己真是見了世麵,日後與娘和宋溪說時,她們會是怎樣的神情呢?
隨著時間流逝,宋浮漸漸感到不舒適了。藥丸裡的麻毒讓她的五臟承受著負擔,集聚出無法消耗的熱火,沿著經絡爬上皮膚。宋浮渾身火熱,又腫又癢。
在她靜靜忍耐時,對麵的李成驚呼道:“宋大人,你的臉怎麼了?”
宋浮伸手撫摸已經長出紅疹的臉頰,鎮定地說:“我好像病了,你守在這裡,我去一趟宮醫所。”
宋浮在宮人們驚訝的目光中離開了承極殿,讓跟隨她的宮婢去告訴王桂許這件事,然後獨自去了宮醫所。每一步向前的步伐都在遠離這座宏偉的宮城,宋浮輕鬆,欣然的心情中當然也有一點不舍。
宮醫所的醫員這兩天診了好幾個發麻疹的宮婢,見宋浮這兒好像又是了,不禁為她覺得可惜。
麻疹這個病因人而異,不知多久才能痊愈?不少人因此破了相貌,落了殘疾,就算能夠痊愈,主子跟前早就有替代的熱絡人攀了上去,帶著病氣的一等女官怕是再難受重用,人生豈不渺茫?
醫員診定了病況,宋浮換掉衣裳,裹上頭巾去隔病的屋子裡待著,等宮醫所上稟離宮的手續完成後才能離開。
宋浮在隔病的屋子裡沒坐多久,她阿舅派的小監便來悄悄告訴她:至多不過一個時辰,事情就能辦好,接她的馬車已經在旭直門外候著了。
小監說完走了,宋浮領會到阿舅的不容易,十幾天來沒斷了為她操心。門一響,是宮醫所的宮婢給她送湯藥來了,宋浮喝過藥,隻覺得渾身的癢癢又厚了一層。
這時,突然傳來一陣吵吵鬨鬨的腳步,王桂許帶著幾人在門外喊道:“宋大人!皇上命咱家來帶你回去。皇上起身見不著宋大人,大發了一場脾氣。”
宋浮道:“大監,我患了麻疹,正等著離宮隔病,不能去見皇上。”
王桂許道:“我是才聽醫員說了,真如此也沒有辦法,宋大人保重吧。”
王桂許見過了宋浮,毫不耽擱地走了。宋浮鬆了口氣,空坐著想起熙帝發脾氣時的可怕……熙帝竟為她不在而生氣,宋浮默默希望不要因此橫生枝節。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恰是從承極殿走趟來回,王桂許傳熙帝旨意:允許宋浮居宮養病,就在和承極殿相鄰的合和殿內,專派一位醫員給她,接旨速回。
宋浮很慌張,不明白熙帝為什麼頒下破例的旨意?在王桂許的催促下,她隻好坐上一乘密閉的抬轎,隨他離開了宮醫所。
宋浮被熙帝召回的消息很快傳到宮外,衣南錦立刻換上官服去見熙帝,須臾沒有耽擱。
缺了管事,承極殿裡有些隱隱不安定的氣氛,宮人們儘量遠離熙帝所在的偏殿,此時便覺得有位能稱熙帝心意的宋管事在,是一件幸事。
衣南錦隨李成去見熙帝,年輕的君王看見他時露出滿意的笑容,和悅地說:“愛卿來得好快。”
衣南錦道:“臣收到消息,宋蓮子患了麻疹,要來接她離宮隔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