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昏沉沉的,夕陽投在窗欞上,在屋內投下大片剪影。
鐘離妄端坐在床榻上,思緒紛擾。
於他來說,林寒至陰至汙,天生魔修,是他最為厭惡痛恨的存在,他本該是殺之不可惜,利用亦不虧心的,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他動搖了。
去程家前,他本欲整理下心緒,卻誰知聞廣竟帶去了林寒。
想著回來路上林寒說的話,鐘離妄深吸了口氣,緩緩合起眼睛,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於心有愧。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日暮西沉,月上梨枝。
鐘離妄長歎了口氣,盤膝坐好準備療傷。
程玉雖然隻是金丹期到元嬰期的雷劫,可由於他靠丹藥堆砌修為,有違天道,是以雷劫來的極為迅猛,比他該受的雷劫恐怕要高上兩階,即便是鐘離妄,也多少受了點傷。
靈氣在體內遊走,鐘離妄本該屏氣凝神,可林寒的聲音和麵容卻不停出現在他的腦海。
“仙尊,其實今天我特彆害怕。”
“沒人知道我娘還生了一個我。”
“怕仙尊也會不理我……”
“我很歡喜,仙尊沒有因為林驕陽不理我。”
“我知道仙尊不會害我的……”
靈氣在體內四處衝撞,鐘離妄想要專心控製,可越想控製,思緒越不聽話。
體內奇經八脈像是被撕扯一般,靈力不受控製的噴湧,他隻隨手一揮,麵前的物件兒便四分五裂。
林寒心裡有事,晚上輾轉難眠,忽地聽到鐘離妄的房間傳來巨大的動靜,他猛地坐起,細細聽了一下,確定是鐘離妄房間傳來的。
隨手扯過衣服披上,林寒衝到鐘離妄的房門口,來到玉瓊居這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到鐘離妄的房間。
“仙尊?仙尊?”聽著屋裡的動靜,林寒著急地拍打房門,回應他的是更加激烈的摔東西的聲音,還有鐘離妄隱忍的嘶吼。
想著今天分開時鐘離妄的不對勁,林寒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了,他一腳把門踹開,迎麵就是滿地狼藉。
繞開地上殘骸,走進屋裡,就看到鐘離妄抱著腦袋,頭發衣衫全都淩亂不堪。
聽到動靜,鐘離妄猛地看向林寒的方向,此時他眼睛一片赤紅,不剩半分神誌。
林寒呆愣在原地,不待反應,鐘離妄猛地衝上來,掐住他的脖子。
林寒緊緊握住鐘離妄的手,可鐘離妄的手卻死死鉗製住他,根本撼動不了分毫。
“仙……尊……”林寒費勁的喊鐘離妄,鐘離妄卻一點清醒的跡象都沒有,他抬起手,林寒的腳離開地麵,臉色憋得通紅。
林寒覺得自己今天怕是要死在這兒了,他無力地捶打著鐘離妄的胳膊,意識已經有些模糊。
忽地,鐘離妄掐著他脖子的手鬆開了。
鐘離妄半跪在地上,手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額上滿是細汗,他在控製自己。
“仙尊……”林寒啞著嗓子喊了鐘離妄一聲,剛要靠近,就被鐘離妄製止。
“站住!”鐘離妄大口喘著粗氣,“出去,不要過來。”
“仙尊……”林寒有些無措,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滾!”鐘離妄快要控製不住了,他以靈力把林寒推出去,重重關上房門,屋裡再次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房門像是被焊死一樣,任林寒怎麼推都推不開。
林寒在門口來回踱步,腦子亂作一團。
他剛來青梧峰時,程子陽給他介紹過這裡,告訴過他不要靠近傳送陣,多了並沒有細說,是以傳送陣傳到哪裡他根本不知道,如果走錯地方……林寒搖頭,他不能冒險。
對了!傳聲符!聞廣給他的傳聲符還在,隻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用。
林寒衝回房間,找出傳聲符:“掌門,仙尊出事了,你快來救救仙尊!”
一片死寂,傳聲符沒有絲毫反應。
林寒沒有學過畫符,在玉瓊居也沒見過畫符的朱砂和黃紙,想到無意看到仙尊淩空畫符,林寒嘗試著在指尖注入靈力,照著聞廣給他的傳聲符淩空描畫,卻是徒勞。
試了幾次不成,情急之下,手指意外被聞廣的傳聲符劃傷。
林寒看著符紙上的殷紅,立刻拿過紫氣劃傷手指開始描摹符紙上朱砂的痕跡。
被血描過的地方泛起紅色的光暈,林寒對著符紙大聲道:“掌門,仙尊出事了,你快來救救仙尊。”
話音剛落,符紙上的紅光就散去。
林寒繼續劃手指,一遍遍的給聞廣傳話,他不知道有沒有用,但他沒有辦法了。
聞廣過來時候,林寒還在劃手指畫符,那張黃色的符紙已經被鮮血浸透,林寒卻恍若未覺,他臉色蒼白,靈魂仿佛被抽離,隻剩一具空殼子不停重複同一個行為。
“林寒。”聞廣輕輕喊了林寒一聲。
林寒動作僵住,他回頭看向聞廣,眼淚瞬間湧進眼眶,他從地上爬起來,踉蹌地跑向聞廣,緊緊抓住聞廣的衣服:“掌門,你快去看看仙尊,仙尊他出事了。”
“好,好,你莫怕,不會有事的。”聞廣安撫了林寒一下,見林寒狀態實在是差,隨手一點,林寒便暈了過去。
聞廣把林寒放到床上,快步走到鐘離妄的房間,此時房間裡已經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