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你在哪?”朱依依倉皇地四處張望,他眼皮跳得厲害,然而黑煙不斷聚攏過來。
“葉初!——”此時他聲音已經變了調,隻因朱依依忘記自己現在什麼都聽不見,隻是本能地在喊葉初的名字。
他飛到水神執扇那隻手的掌心,方才葉初正站在這裡。然而此時手心空蕩蕩的,既沒了紙扇,也沒有葉初。
脫了韁的紅蓮業火張牙舞爪地朝著水神廟中業障深重的地方撲去,氣勢洶洶仿佛能吞下一切,灼熱的火光映照著朱依依慌亂又滿是黑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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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偏頭躲過一團撲向他的火焰,又反手用折扇擋掉了另外一團伺機作亂的火球,火苗與紙扇碰撞瞬間,竟發出金石相擊之聲,撞出的火星四濺。
葉初有些驚訝地蹙起眉——這把紙扇竟能擋住紅蓮業火。
方才那下反手擋火雖是臨時起意,卻更像是一種本能,他垂眸掃了一眼擊退業火那麵折扇上的墨竹,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剛才那叢細弱墨竹,好似在火光裡搖曳了一下。
為了閃避追著他過來的火苗,葉初瞬移到了水神像的高冠附近,轉頭時正對上水神略帶些邪氣盯著他的眼睛。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看透了,而被一尊沒什麼靈性的死物看透這件事本身,就讓葉初非常不爽,尤其是水神還長著一張與他極為相似的臉。
他不喜歡這樣的眼神,真想將那雙眼睛——
隻是這樣略想一想,沒想到那扇隨心而動,竟然引著葉初脫手,朝著它原本主人的眼眶處劈去。
望著水神眼眶的黑洞,葉初歎道:“你倒也不必如此......”如此積極。
紙扇頗有些得意地在他掌心震了兩震。
餘光中,葉初看到了幾點鍥而不舍追過來的紅光,他有些煩了,但現在這些火追著他跑,他不能立馬去到朱依依身邊。
料想朱依依本意,應當是想要燒毀這座水神廟中的業障,但......這些火怎麼把他也當成了攻擊的目標?
難道朱依依真的......
他很快否定了朱依依想要燒了他的想法,業火追著自己跑,極有可能與這水神像有關。照著之前看到的屍林情況看,這裡發生“人祭”是少不了的,水神因此粘上數不清的因果業障也不奇怪,隻是上古時期的人祭,大多都是為了平衡世間的因果。
如今三界均已達到平衡,怎麼還需要實施人祭呢?
況且這紅蓮業火緊追著自己不放,難道自己以前真的是水神?
葉初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就靜不下心來。依照朱依依的脾氣,若自己真的是這作孽深重的水神,定會真的拿業火將他烤乾了為止。
他不耐煩地繼續閃躲,眉間煩悶之色愈盛。在閃躲間,突然感覺左手空空,仿佛缺了一件趁手的兵器。
此時,整個大殿內已是濃煙滾滾,火勢越過了神殿的門檻,撲向掛滿屍骸的前庭。
葉初又隨手甩飛一團緊咬著他不放的業火,厭倦之意愈盛,一味的躲閃也不是他喜歡的事。為今之計,隻有趕緊出了這水神廟隱匿氣息,才能擺脫這些蒼蠅一樣繞著他飛的火苗。
“葉初!”
是朱依依的聲音。
葉初聽著這變了調的喊聲,沒覺得好笑,反倒從中聽出了一絲焦急的味道。
他這是在擔心我麼?葉初眉尾眼角間閃過一絲柔光,他抬手隨意將垂在眼前的白發攏向耳後,再抬起額時,已然換成一張冷臉。
數簇火苗追到眼前,葉初腦中如有弦崩,他突然如醍醐灌頂一般,下一瞬,紙扇引著他的手指轉動,扇如流星般飛旋著劃出掌心,帶著破風之聲,掃向那片圍堵他的火焰。
一股清風蕩開,將葉初周身的黑煙一掃而空,而後徐徐環繞在葉初身側,葉初銀發披身,微垂著眼,青色外袍掀起柔波,宛若神祗。
隻聽他張口說:“午時霧,四月雪,故人約……”
之後聲音漸漸變低,一縷清澈的白霧從折扇邊緣聚起,逐漸氤氳成一片。
黑煙鑽進白霧中,在其間翻滾起伏,竟漸漸將這白霧攪成了更為濃稠的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