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出不去了,此刻的龜殼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牢籠,外界的聲音又變成了仿佛隔著水聽到的模糊聲響,無法聽清。
葉初坐在黑暗裡,開始回憶那些經曆的片段中和玄武有關的部分,但那些畫麵其實非常少。
印象最深的事,大概就是他當年送了自己一把非常有用的折扇。
如見故人。
他當年為什麼要寫這樣的字呢?葉初依舊沒什麼頭緒,這些日子,那些龍鱗中的回憶與他經曆的現實交織著,變成一種似真又似假的粘稠混合物——事實上他早已接受了葉初的身份,但始終無法與那些強塞進他腦子裡的回憶產生情感的聯係。
換句話說,他的裡子,仍然是那個一睜開眼,就被朱依依從竹床腳下救出的小葉。
葉初閉著眼,其實睜著眼和閉著眼在這裡沒什麼差彆。他想到在夢貘鄉裡,朱依依醒來時,手裡拿著的正是玄武的“飛星”。
所以他在那場沉睡中知道了真相嗎?
——葉初儘量避免讓自己去思考這件事,但無濟於事。有一小會兒他希望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朱依依隻是睡了一覺,那把劍在他手裡也是偶然,朱依依還是很喜歡他,這不會有錯,當時自己被熾刃之力所傷,朱依依眼中流露出的焦急不會是假的。
但這沒辦法解釋朱依依醒來以後突然變強這件事,其實除了這個,還有很多難以解釋之處。更加可怕的是,葉初相信朱依依其實已經知道了,他有很強烈的預感。
所以,他需要思考的隻有一件事了。
有了玄武的記憶以後,朱依依還會喜歡他嗎?
——在知道他傷害過他那麼多次以後。
換做一般人碰到這樣的事,可能早就羞憤難當,甚至從此斷了和對方交往的念頭,一心贖罪。但葉初明顯不是那類人,他在短暫的思索之後就想清楚了,就是他不可能放棄。
葉初想的很簡單,他隻想一直和朱依依在一起,他會向朱依依解釋清楚,努力查明真相,倘若朱依依生他的氣,不願再搭理他,做人最好,做龜也行,他可以等很長很長時間。
朱依依是他的。
既然想明白了,葉初現在便非常迫切地想要出去。他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周圍的殼,一如既往的粗糙和沒有縫隙。
這裡是他的庇護所,也是他的牢籠,他從來沒有弄清楚過這個龜殼的機製,它每次的封閉都很隨機,打開的原因更是毫無規律。唯獨他想要進去的時候,龜殼非常服從。
在摸索的過程中,一個熒藍色的物體從葉初袖中掉了出來,砸在地上,發出了輕微的啪嗒聲。
是從魂妖身上拿到的那片龍鱗。
葉初俯身將它撿起,看著它在自己手心散發出冷冷的淡藍色微光。
或許這一次便能知道當初自己為什麼要刺傷朱依依了。葉初想,上一次龜殼打開,好像也是在他讀取了龍鱗中的記憶之後。
他並攏五指,繼而握緊,龍鱗逐漸融進了他的掌心。
唔……仿佛有人憑空用力將他一扯,葉初感覺自己嗆了一口水,正要咳嗽,旁邊一個人冷冷說道:“我不過是說個大概,你至於如此驚訝嗎?平白浪費了我的睦州鳩沉。”
葉初愣愣看著手中的茶碗,又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這聲音他早已耳熟,是燭鼓。
“這計劃過於大膽,”葉初聽見自己說,“你想要在燭帝的眼皮子底下另造一個神,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你有想過他知道後的反應會是什麼麼,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心急,為何不能等到你繼位之後再光明正大地立你自己的龍神廟?”
“繼位?”燭鼓笑了,“我不可能繼位了,我要娶天錦,就不可能成為下一任帝君。況且我根本無心那個位置。什麼燭帝的眼皮子底下,現在大家都知道,應龍在天界隻手遮天。
“而且我根本就不想要自己的龍神廟,玄墟,你沒明白。”
燭鼓遞過來一個木盒,葉初接過來,隻見上麵有一個精致的鎖扣。
“打開看,你就會明白了。”
那個木盒表麵的顏色暗沉,沉甸甸的,接觸到它的瞬間,葉初便知道這隻是一個普通的木盒,裡麵沒有一點兒靈力的湧動。
燭鼓現在的表情非常平靜,他靜靜看著,等著葉初將那個盒子打開。
葉初卻突然生出了一種恐懼。
哢噠——
木盒裡放著一疊類似賬本一樣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