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看著他:“王爺還有話要說?”
湘雲見穆蒔低頭糾結了好半晌,許久後才鼓足勇氣,終於抬眼跟她對視,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曾與衛公子向同一位先生學習,能稱他一聲弟弟。我對他的了解比姑娘更深,方才說的亦都是真話,若蘭弟弟護不了你,他不是良配。”
像是怕湘雲不信,他又連忙道:
“弟弟年十八的時候,曾辜負過一位女子。那女子名喚雲嬌,是他的遠房表妹,二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後來雲家沒落,雲嬌成了庶民,又被另一高官看上。”
“高官想要雲嬌,她不願,唯一的依靠就是若蘭弟弟,她求到他跟前來。奈何那位高官是弟弟有些關係的朋友,乃是戰場上的魁梧將軍,弟弟最終因為這個,沒有護她。”
“雲嬌心傷不已,又不願被逼迫,後投江自儘。”
穆蒔認真地看湘雲,說:“若蘭弟弟怎麼能這樣呢?那可是他的青梅竹馬,亦能懦弱不護,何況是對你?姑娘應該考慮換一個能真正護得住你的人。”
他發自肺腑地說著,湘雲聽得遍體生寒。
他究竟是在說雲嬌,還是在說上一世的自己?
唯一的依靠是衛若蘭,求他相救,最後仍然落得死在江中的結局。
湘雲還沒開口,穆蒔又說:“我父親曾與令尊有世交之情,父親臨死前囑托我若有機會便照拂你一二,免得你孤零零一個人。”
“正因如此我才會給你說這些,我並非是在若蘭弟弟背後說他的不是。”
這個湘雲知道,前世他在江南救她,也是這樣說的。
即便她根本不知道兩家大人有什麼交情。
湘雲說:“我明白的,王爺不必解釋這些。”她清楚他的為人如何,他斷不是那種在背後抹黑旁人的小人。
許是湘雲滿眼的信任燒得穆蒔有些自愧,他輕輕移開目光,終於漸漸把話題不動聲色地轉移到他的目的上:
“我聽父親的囑托,如有機會定然照拂姑娘,既然若蘭弟弟不是良配,不如考慮……”
門口一個影子閃過,陳慎突然闖了進來,打斷了他的話:“王爺,杜姨娘往這邊來了!翠縷讓我來告訴史姑娘,該走了,我送……”
話沒說完,他忽然看見自家王爺投來一個森冷的目光,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將他給千刀萬剮,陳慎驚得立刻噤聲。
他看看屋中兩人,怎麼了,是他來的不是時候?
湘雲對上他打量過來的眼神,若無其事地笑笑,後感激地對穆蒔道:“王爺說的話,我會仔細考慮。多謝您的關心,湘雲告辭。”
人走後,穆蒔寒著臉,狠狠瞪了陳慎一眼。
陳慎:“王爺,怎,怎麼了?”
穆蒔沉著聲冷冷道:“滾出去,今日不許用飯。”
陳慎:……
穆蒔望著空空的屋子,想起方才摟著湘雲摔倒的一幕。
他本是要借此機會裝裝可憐博取同情,讓她以後多來看他的。
誰知距離太近,一嗅到她的味道,他就什麼都忘了。
唉。
隻能等下次機會,至少今日挑撥他們二人的目標達成了。
湘雲知道了衛家表妹的事,一定會去問衛若蘭的。
那是衛若蘭不願意提起的過往,他必定要生氣一番,還未成親就有爭吵,這離間挑撥得好。
穆蒔很滿意自己的成果,心想隻要再慢慢釜底抽薪,他一定能破壞他們,成功插足。
如今是紅樓十五年的夏日,過陣子有個賞荷遊會,是傳統的給荷花過生辰的節日。
那一日就是最好的時機。
穆蒔打定了主意,忽覺心肺都不那麼痛了,不那麼想咳了,猶如渾身打通任督二脈,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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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樹下的翠縷總算等到了湘雲,卻見她臉色有異,擔憂地迎上前關切。
湘雲整理了下心情儀容,恢複往常,教人看不出端倪。
走了兩步,果然遇見杜姨娘往這頭過來。
湘雲停下腳步。
杜姨娘看了看無人的周遭,把湘雲拉到僻靜的樹下,才說:“我問你,你是不是想跟衛家退親?”方才大太太把她叫過去說了,還指責她沒管教好女兒。
杜姨娘心有不服,湘雲又不是她生的,當初老爺把湘雲接回來時,大太太已經生了史玉微,又不想養個庶女,才塞到她這兒來。
但她不敢跟大太太叫板,把在那邊受的氣全撒在湘雲身上:
“你是怎麼回事?死了親娘,沒了嫡母和親爹,你一個寄人籬下的庶女,能攀上衛家的親事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還要退親?究竟是怎麼想的!”
湘雲沒聽進去,她在想穆蒔說的那番話。
衛若蘭不是良配她知道,但穆蒔最後說,讓她考慮,考慮什麼?
穆蒔受了長輩囑托照拂她,莫不是有好的人選給她相看好了,想讓她考慮他另找的人,所以才來苦口婆心給她說這些?
湘雲到底是要嫁人的,她身在這個世道無法免俗,既如此,她願意考慮穆蒔重新擇選的男人。
明日她就來回他的話,願意換掉衛若蘭,考慮他那邊的人選。
她相信穆蒔看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