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嗓音落下,少女的神色平靜至極,似乎在說一件毫不關己的事情。
沈聿始終垂著眼,不曾抬起頭。
沈憶一口飲儘杯中酒液,一手撐起下巴,笑了笑:“也是,我忘了你出家好些年,想必是沒想過這些彎彎繞繞的。誒,話說回來,你當年為什麼要去出家?可彆說是因為打仗死了人,你心裡害怕,我可不信。”
沈聿抬起眼,但仍是沒有看她,隻是望著遠處明滅的燭火,輕聲說:“也許他的確沒有忘了你,隻是因為某些原因,他不得已,隻能裝作不認識你。”
沈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沈聿還在說前麵的事情。
“你不用安慰我了,”她嗤笑一聲,“是真心還是假意,我分得清楚。他的確是不記得我了,不然,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不過也無妨,忘了便忘了吧……也許對我們兩個人來說,當年的事本就不該發生,更不該反複糾結執著於過去,忘了,才是最好的選擇。”
“那,你準備怎麼辦?”不知為何,男人的聲音竟聽起來有些乾啞。
沈憶有些莫名地看他一眼:“還能怎麼辦,當然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了,如果以後有機會,再找他算賬吧,現在就算了,我沒時間。”
沈聿沒再說話。
沈憶懶懶打了個嗬欠,伸了個懶腰,道:“時候不早了,去睡吧。”
沈聿嗯了聲,卻沒動。
沈憶準備去將食盒收起來,然而在目光觸及桌麵的刹那,她猛然瞪大了眼。
“沈聿!你——!”
她難以置信地指著空空蕩蕩、隻剩下幾粒碎渣、光可鑒人的盤子:“我的芙蓉桂花糕呢?”
她也是走神走得厲害,隻知道沈聿吃了口她的糕,卻沒注意到他一直在吃,最後竟全給她吃得一乾二淨渣都不剩!
男人麵無表情:“有點餓,沒忍住就吃完了。”
“……”沈憶哭笑不得,“你不覺得甜嗎?做的時候我好像記錯了,足足加了兩遍糖呢!”
“甜嗎?”沈聿說,“也還好吧,我從小就喜歡吃甜的。”
沈憶:“……”
她無言地看了眼男人波瀾不驚的麵龐。
隻是就這一眼,她忽然愣了一下。
片刻後,沈憶說:“我忽然發現,其實你有點像他……尤其這種表麵上看起來雲淡風輕其實心裡已經閃出八百個念頭的樣子,真的和他很像。”
沈聿看她一眼,淡淡回了兩個字:“是麼。”
沈憶隨口嗯了聲,然後站起來開始收拾盤子和食盒。
將盤子收進食盒時,她忍不住神色複雜。倒是完全沒想到,這精心做了整整一個時辰的回禮,最後竟幾乎全進了沈聿的肚子。
算了,反正這芙蓉桂花糕她也不準備送給季祐風呢,沈聿吃了就吃了。
提起食盒,沈憶向走向通往客棧二樓的樓梯。
走了兩步,她忽然回身看向沈聿,疑惑道:“你還不走?”
沈聿說:“嗯,還有點事,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沈憶無意窺探他的事情,轉身上了二樓。
偌大的大堂裡,隻剩了沈聿,和處於酣眠之中的店小二。
寂靜的深夜,沒了兩個人交談的聲音,小二的鼾聲忽然變得格外得響。
黑衣男人仍坐在原處,他拿起桌子上那隻唯一的酒杯,在掌中摩挲著。
有微微的熱度,還殘存著她指尖的溫度。
把玩片刻,沈聿拿過最後那尚未開封的酒壇,啟了封蓋,提起壇身,微微傾斜。
透明的酒液傾瀉而出,儘倒入杯中,酒香霎時撲鼻而來,盈滿衣袖。
男人端起酒杯,閉上眼,仰起頭。
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