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久更闌風漸緊2 “殿下,有些事情過……(2 / 2)

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沈淮的母親和妹妹待她如何,她不在意,可她卻從沒想過兩人之中,竟然還插入了第三人。

心不是在這一刻驟然死掉的,隻是萬千件不起眼、卻足以說明問題的小事,讓她猛然發現走到這一步也在情理之中。

他與她同床共枕三年,不知道她體寒不能吃蟹,今日佯裝儒雅知意的丈夫,將自己的蟹分給了她。

嗯,傳到外頭,又是光風霽月大殿下的一樁美談。

屋中燈花跳躍,像是已經燃到了末尾,江霽月不知前廳賓客是否散去,想了一想,還是叫人進來換了燈芯、添了燈油。

沈淮今夜一定會來,因為她席上身子不適,為了裝一個完美的夫君,他一定會來尋她聊表自己的“關心”。

等他來的時間裡,江霽月坐在書案上,打開一旁的木匣,從中拿出來一遝厚厚的家書——來自她的父親、叔父、兄長與小弟。

沈家除她之外,皆在北戰場的防線上。

習武的人家,總有異於常人的單純。

當年江行旌斥退十幾個前來求親的權臣之子時說過,他的女兒所嫁的夫婿,枕側必不能有旁人。

同僚聽聞,曾笑過他:“人家把你女兒騙娶了去,後院再納幾個小妾,那又如何,你女兒已經要不回來了。”

江行旌劍眉一橫,說道:“誰說要不回來,他若敢辜負我家阿河,我搶也要把人搶回來,她受欺負了有我護著,天塌下了有我頂著。”

過往種種,想起來是既令人動容又令人發笑。

江霽月一頁頁家書看罷,將它們放了回去,拭去眼角的濕潤,心想,父親不在,她自己也要護著自己。

肩頭突然被人輕輕壓住,江霽月側頭,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際。

也不知道沈淮是什麼時候來的,沒讓奴仆出聲見禮,她走神走的厲害,就沒注意他已經繞到了她的身後。

“想家人了嗎?”沈淮看到江霽月收起的家信,問道。

江霽月垂睫,胸腔隱有一種躁動,她深吸氣:“是,想家了。”

“待嶽父他們班師回朝,我便陪你回江府小住一段時間如何?”

這種話,若是讓京中的小娘子們聽見,必會感動倒一大片。

可江霽月已經不會輕易上當了。

她心緒平穩,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如果可以,我想一直住在江家。”

沈淮放在她肩頭的手一僵,似是在思忖她這話是任性還是戲謔,江霽月不欲與他多言,從一側拿出早就寫好的和離書,輕聲道:“我們和離罷。”

他看著她蔥白的手指捏起和離書,抬手舉給他,整個人沒有回頭,目光隻低低地落在書案一側,放著家書的地方。

沈淮在打開和離書之前,都在想裡麵是不是她給他的生辰驚喜。

可是沒有,展開的紙張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和離書”三個大字,最後已經簽上了江霽月的名字。

“為什麼?”沈淮放下和離書,把住她的肩頭,讓她轉身,麵對他,“是不是今日小五又找你麻煩,讓你委屈了?”

江霽月看著他,目光沉靜如死水。

“是母妃?”沈淮撤開一步,問道,“她又說不中聽的話了?”

江霽月唇線拉直,她方才卸了妝飾,如今唇上沒有唇脂,可單是原本的唇色也燦若煙霞。

“大殿下,為什麼我們之間有了嫌隙,你卻總在旁人身上找問題呢?”

她將沈淮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輕輕拿開,徐徐道:“上月初八,我在殿下衣裳裡發現一塊手絹,上麵的繡花較之繡娘手藝要粗糙許多,誠然,比我好一些,但我想殿下應當不會花閒錢額外買一件並不精細的繡貨。

“上月十五,我聽說大殿下在錦繡樓定了一間雅間,那處賞景極佳,地方卻不大,我想殿下的朋友應該不會與殿下專挑在那種旖旎地方相約。

“今日,我瞧見一個小丫頭,同褚少司說他家主子扯壞了人家姑娘的衣裳。大殿下,你說褚少司會認誰為主?”

沈淮張張唇,向來能言善辯的人現今卻像個啞巴一般,欲言又止。

“殿下,給那姑娘一個名分罷。”江霽月說罷,鄭重一禮。

“江霽月,你是覺得我辜負了你嗎?”

“婚後三年,殿下待臣女很好,如今好聚好散,也算圓滿。”

聽江霽月這麼說,好像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沈淮抓住江霽月的手腕,眉目微軟,說道:“她是我幼時玩伴,後來因為家族獲罪,便淪為了奴籍。你若不喜歡,我安頓好她後,可以不再去見她,她也永遠進不了我的府門。”

江霽月搖頭:“殿下,有些事情過界,就沒有再商量的必要了。”

說罷,她手上用力,掰開了沈淮的手,活動一下手腕,說道:“棠梨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了,今夜簽下和離書,我明日便搬回江家。在這之後,殿下想迎那姑娘入門還是維持那見不得光的關係,跟我無關。”

“你不能走。”沈淮撕碎了那封和離書,疾步追上準備清點行李的江霽月,咬牙道。

“殿下何苦如此放不下,”江霽月歎息,“是舍不得江家這把刀?殿下,成婚那日我便告訴你,江家不會依附任何一方勢力,絕不會為奪儲站隊。”

“你若走了,江家知道你受了委屈,生了異心,我沒法子向父皇交代。”

江霽月不可置信道:“你覺得我的家人會因為這種私情辜負南澤、辜負百姓?”

“即便他們不徇私情,在和離一事傳遍雲京後,隻要北戰場有戰敗消息傳來,舉京乃至父皇都會將此怪罪在我的身上。”

沈淮說罷,鬆開她的手腕,揚聲道:“來人,將皇子妃鎖在此處,嚴加看管,她身邊的人也一同抓起來,若有任何消息傳到府外,我拿你們試問。”

習武的人家果然很單純。江霽月如是想。

就像如今,她沒有想過,沈淮會不肯放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