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今顏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旋即握攏,強裝鎮定直視回望。
“是嗎?我沒聞到,或許是你太敏感了。”
紀西澤像並不在意她的回答,放下一小截車窗,任風灌入,不再說話。
葛今顏思索下午逃課的細節,她出去的時候穿的並不是校服,不可能染上外麵的味道,所以是什麼呢?
回家後她立刻回房檢查,但並未衣服上聞出什麼。
擰眉時,鬼使神差捏起一搓發梢聞了一下。
是頭發。
氣味很淡,確實能聞到,但遠遠沒到熏人的程度,紀西澤第一時間就發覺了,看來紀西澤的嗅覺十分敏感,下次她要更加小心謹慎。
比起紀西澤過人的嗅覺,同住一個屋簷下,同乘一輛車,每天近距離接觸才是最令她煩躁的。
同住便算了,共乘一輛車可以說是葛家獨一份的膽大。
按規矩來,家族的後備繼承人出行應分乘交通工具,以分攤事故風險。
偏偏父親和爺爺對維持兩人兄妹感情執著,枉顧風險,這全怪紀西澤平日對她難以掩飾的厭惡,估計父親爺爺早就察覺了。
關於五年前第一次見到紀西澤的記憶。
她深刻記得盈滿溶溶陽光的病房,那張臉,如紙一樣薄白,還有那雙陽光無法照進的陰鬱深黑的雙眼。
陌生,冰冷,甚至不易察覺的恨意。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姑姑葛舒。
在此之前,她對這位姑姑的印象僅僅停留在偶然一年的團圓家宴上,爺爺目含牽掛地歎息。
葛今顏曾聽家裡的老傭人說,從前爺爺非常疼惜這個姑姑,幾乎是有求必應、捧在手心,甚至背著女兒玩耍,反而對身為兒子的葛霆十分嚴厲、不苟言笑。
這導致,兒時的兩姐弟水火不容,但葛老爺子向來是偏幫女兒的,每每姐弟衝突葛霆更是免不了一頓重罰,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改。
直到成年,葛霆定為繼任家主後,才對姐姐放下芥蒂,不再搞小動作。
也是在那時,葛今顏突然明白父親的性格形成的原因,從小父子關係不睦,
葛今顏聽傭人的講述,驚訝強大的父親從前竟然這麼幼稚,大抵也是因為他體會不到父愛、關注,如今才對她嚴厲管控吧。
故事的最後往往會伴隨傭人的歎息。
誰也沒想到後來葛舒竟任性到不顧如此寵愛自己的父親,愛上窮小子,毅然決然拋下所有與他私奔。
葛老爺子勃然大怒,和葛舒斷絕關係。
直到五年前。
杳無音信的女兒,終於打來電話,卻是為了求助。
她的丈夫和兒子意外墜落雪山,不見蹤影。
爺爺到底愛著這個女兒,派人前往救援搜尋。
最終人找到了,一死一傷。
姑父沒能保住性命,紀西澤也在這場意外中落下病根。
再後來,失去丈夫的姑姑,在爺爺的顧念下,帶著紀西澤回了葛家,甚至讓兒子獲得了葛老爺子的認可,有了爭奪繼承權的資格。
房門響起三聲叩門聲,門外傳來傭人恭敬地聲音,告知晚飯已準備好,請她下樓吃飯。
葛今顏從回憶中抽出思緒,應聲起身。
臨出門前,轉身進了盥洗室,拿梳妝台上的護發噴霧,噴了兩下,清新自然的玫瑰香氣漂浮在空中。
兩下不多不少,剛剛好遮住發梢的奇怪味道。
走出房門,正好遇見紀西澤,兩人對視中有短暫而微妙的交鋒,立刻錯開。
沒有人,不用演兄妹情深的戲碼。
葛今顏微抬下頜,腳下的步伐快了兩分。
她先一步轉下樓梯,宣告著這場短暫交鋒的勝利。
紀西澤半垂著眼,鼻腔敏銳地捕捉到一絲幽香,目光落在葛今顏的馬尾若有所思。
進入餐廳,葛霆和喬芸已開始用餐。
丈夫的湯碗喬芸從不假手於人,親自盛滿,妥帖端到葛霆手邊。
葛霆顯然習慣妻子的侍奉,嚴肅的臉稍顯柔和,湯到手邊便立刻用起來。
喬芸抬眼見兄妹二人,稍顯熱情招呼紀西澤坐下。
入座後,葛今顏興致缺缺吃了兩口,有些食不知味。分明在下午嘗過酸甜苦辣的味蕾,現在卻品不出麵前佳肴的鹹淡。
葛霆完碗中茶湯,喬芸就會放下手中筷子給他添上,不勝其煩如此反複,滿屋的傭人站在一旁成了擺設。
“後天集團有一場會議,到時候你和今顏一起旁聽。”
紀西澤:“抱歉,後天我有事。”
葛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