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今顏暗中覷見紀西澤的臉色,眼下青黑,明顯的疲倦,進車就閉眼小憩,沒有血色的唇,些微有些乾裂。
一夜過後,紀西澤的狀態沒有變好,反而更糟糕了。
大概一整夜都沒睡吧。
“還好嗎?要不請假吧?”
濃黑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紀西澤緩緩睜眼,看向她,淡淡回道:“還好,不用。”
言簡意賅,而後又繼續等了一會兒,確認她沒有彆的問題後,繼續閉眼休息。
葛今顏愣了半天。
她都習慣這人丟個嗯,就不理不睬的模樣。
現在他雙眼朦朧滿是血絲,又病又困,嗓音些微低啞,帶著一點有意壓著,仍能聽出端倪鼻音。
居然還從小憩中睜開眼,規規矩矩回完她,才繼續睡。
太陽打西邊起了?
難得的好臉色,判若兩人,沒了疏離冷漠,一點也不難親近,對她耐心得過分。
葛今顏反倒渾身不自在。
同時也暗暗感慨,原來他們之間是可以好好相處的。
紀西澤返校,校門口早早候著一群人,各種慰問小禮物,不敢直接塞給一臉生人勿進的紀西澤,於是保鏢和司機被塞了滿懷。
萬花叢中一點綠,鄧麒被擠得縮手縮腳,好不容易挨著紀西澤的輪椅,沒喘兩口,馬不停蹄地推著輪椅突出重圍,一溜煙似地跑了。
葛今顏和在外圍站著看熱鬨的林善閱碰頭,兩人繞開人群向教學樓走去。
林善閱用胳膊肘戳了葛今顏兩下,似笑非笑,“學校論壇熱帖,你哥突然休學出去養病,一群小妹妹悵然若失,立下帖子,待他重新返校,要了結遺憾,不負青春。”
葛今顏一臉迷茫,“什麼遺憾?”
“還能什麼遺憾,表明心意告白啊,我看今天,該不消停了。”
從前有膽子表白的女生屈指可數,畢竟紀西澤的冰山臉,對少女心不太友好。
但現在不同了,無論多冷漠的冰山臉,都抵擋不住破釜沉舟的決心,眼看臨近畢業,萬一再來個休學什麼的,直接揮彆白月光,豈不可惜。
於是所有心懷春景的女生,默默升起一種信念——把握當下。
葛今顏默默回望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為紀西澤捏一把汗。
還生著病的身體,剛消化完父親去世的真相一整夜沒睡,瞧著考試都費勁,還要騰出功夫應付一茬接一茬的桃花,晚上估計得橫著回家了。
“還真是夠嗆。”
林善閱點頭附和,“以紀西澤的性格來看,這些女生的情途確實夠嗆。”
“我是說,紀西澤身體夠嗆。”
林善閱曲解本事一流,壞笑,“你知道他不行?”
葛今顏表情驟然扭曲,“開什麼玩笑!”
林善閱自知玩笑開大了,立刻打起哈哈,一溜煙逃跑了。
下午考完試,葛今顏在學生會處理事務,意外接到萬珊電話。
電話從安保室打進學生會長室,接進電話時,萬珊本人已經在校門口了。
葛今顏不想和顧知衡相關的人和事有聯係,直覺要拒絕,但話到嘴邊的那一刻,不知為什麼,轉念又遲疑了。
景蘭是她的地盤,倒是不怕萬珊來找麻煩。
想來萬珊也不會這麼沒腦子,那麼,應當是來找她有事相求了。
等兩人見麵後,果然如她所想。
更準確地說,是需要她幫顧知衡。
萬珊全然沒有往日盛氣淩人的架勢,似乎是刻意裝扮了過來的,穿著簡單得體,精致嫵媚的妝容變得十分清淡。
隻是細看之下,她唇角口紅微微暈出,似乎塗抹時有些焦急,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怎麼知道我學校的?顧知衡告訴你的?”
“不,不是他,我找人查的,今天我來找你他也不知情。”
萬珊眸光閃爍了一下,“我很抱歉私下查你,還貿然過來打擾你,可現在能幫他的隻有你了。”
葛今顏淡淡看著她,鏡片後的雙眼古井無波,探不出情緒,反倒平生冷意。
一向擅識人意的萬珊,此時不由忐忑起來。
她想象過葛今顏所有的反應,或許會因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冒犯生氣,或許輕蔑,或許好奇,但唯獨沒想過她竟毫無反應。
“不知道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爸爸是欠著賭債去世的,這些年,他一邊讀書一邊打工還債,很辛苦,但杯水車薪,賭債利息,越滾越大。本來追債的老板會給我個麵子,不會逼得那麼緊……可是,那老板出了點事,把債權賣了出去。”
說到這裡,萬珊身上的匪氣冒出來,恨恨啐了一口,“新的那夥人,不講規矩,利息增加,還逼他提前償還本金,才能繼續還利息,不然就逼他輟學還債,這種人,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知衡落到他們手上……”
說到最後,萬珊眼中滿是焦急和期待,“求你救他。”
看著萬珊,一瞬間,葛今顏忽然明白了萬珊對顧知衡的感情,說是男女之情也不純粹,家人卻也不穩定。
萬珊把自己當作顧知衡的守護者,守護的,除了弟弟,還有投射在顧知衡身上的自己。
“你路過見過那條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