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雲蒙莊,男子率先下馬,然後朝她抬起胳膊。
駱秋看了一眼,心道抱也抱過了,現在到裝君子那一套了,於是也不忸怩扶著他的胳膊跳下馬。
莊頭得了自家公子的吩咐一早就在外麵侯著,並把之前參與打人的那幾個佃戶都壓在後麵,讓他們跪成了一排,這會兒見著人來了,莊頭十分殷勤地迎了上來。
“公子,您來了。”
男子微一揚手,朝後麵那一排哆哆嗦嗦的人瞟了一眼,輕描淡寫地問道:“就是他們?”
莊頭連忙點頭道:“是,那日打人的佃戶都在這兒了…”
“每人打二十大板,再給這位公子磕頭謝罪,這事就算翻篇了。”
這時後麵跪著的佃戶一個個麵如死灰,紛紛朝莊頭投過去哀求的目光。
莊頭也沒想到怎麼還要再罰一次,兩日前得了自家公子的口信,說是徐家那位公子要來,好像是為了前一段時間佃戶打人的事,讓他務必將人都壓上給徐公子賠罪。可沒想到昨日官府先來了人,說是有人到縣衙狀告雲蒙莊佃戶仗勢欺人,隨意圈地,掠人錢財,本來是要將人都帶到衙門裡問話,莊頭好說歹說,還搬出了巡撫這尊大佛,本以為衙門中人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竟沒想到對方聽到之後根本毫不留情,有好心衙役將他拉到一旁,同他說到此事巡撫已經知曉了,讓他們秉公辦案。
莊頭咂摸著其中意思,才覺出些驚悚之感,難道在這江夔地界還有人能壓得過陸巡撫?
最後倒是衙門中的人先鬆了口,說是他們不去衙門受審亦可,總之免不了一頓板子,在哪兒打都一樣。
莊頭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但還是給自家公子遞了信,詢問徐公子是否還會再來,得到回複簡潔明了,就一個字來。
他還納悶,罰都罰過了,徐公子還來做什麼?
竟沒想到徐公子這口氣還沒下去。畢竟這些佃戶是給莊子上乾活,要是再把人打殘了,農活又找誰乾?
莊頭陪著笑臉,上前低聲試探著詢問:“公子,昨日衙門來人罰過了,您瞧他們個個都被打的屁股開花,今日…還要再打一頓?”
後麵已然被打怕了的佃戶跟著連連點頭,直喊公子恕罪。
徐懷久哪裡知道中途還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心中納悶衙門何時也插手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更何況這莊子還是陸家的。不過他都帶著人來了,總不好什麼都沒做,這也有點太沒麵子了,當下回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女子。
駱秋朝地上哆哆嗦嗦跪著的人們撇嘴瞟了一眼,不知是誰背後做了這等好事,難道真是讓她撞大運了?
不知怎麼莫名想起了聞居遠那張冷冰冰的臉,她心裡一抖,趕緊把那尊大佛的臉甩出了腦子。
這老天爺到底是長了眼的,應該就是這群人欺軟怕硬報應不爽,如今讓他們也知道知道厲害,不過她到底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既然板子挨過了,她也就得饒人處且饒人,走到那日對她十分囂張的四方墩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頭頂,“這回該把那二百文還給我了吧?”
那四方墩原本隻以為不知哪位神通廣大的人物將事情捅到了衙門那裡,害得他們這種明明背靠大樹好乘涼的人也能挨一頓板子,怎麼也想不到那日得罪的竟是徐公子的人,忙不迭地磕頭賠罪。
莊頭見狀忙走過來,從懷裡拿出了一錠亮閃閃的銀子奉上,“這位公子,請笑納。”
不過那莊頭嘴上說的恭敬,心裡卻有些鄙夷,既是徐公子的人,怎麼區區二百文也如此在意?不過畢竟是自家公子吩咐,得罪此等小人倒是無妨,就怕得罪了徐公子。
駱秋一見到那晃眼睛的銀子,手心發癢,直想揣進自己懷裡,可想了想這當著人家主子的麵,總不好占這麼大的便宜,萬一再讓陸公子心生厭惡,那豈不是得不償失,不舍推拒道:“哎呀,你隻需把那二百文給我即可。”
這下輪到莊頭為難了,他朝那邊的徐懷久看了一眼,隻見徐大公子吊兒郎當地盯著說話人的背影,不知在傻樂什麼。
他再回過頭來看了看眼前的人,隻見此人兩眼放光,看他手中的銀子看得都快流口水了,憑他這麼多年當莊頭的經驗,頓時覺得此人一定是試探他,於是趕緊把銀子塞到了駱秋手中。
駱秋一愣,沉甸甸的銀子落在掌心,有些涼涼的,她微微蜷起手指摸上去,十分光滑,就像是炎炎夏日摸到冰果子一樣,舒適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