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此下種種,皆出自太後要求的隨……(1 / 2)

拾荒 萬裡歸船 3784 字 9個月前

《城南說書人·寒江雪》

文/前夢未央

“太後仙逝後,坊間有一傳聞。

北方長白山雪終年不化,山上有一道觀,名曰‘寒山’。

有一青衣女子,終日跪於‘寒山’,百年不得出觀。所求不過以此生自由換一人平安喜樂,一生順遂無憂。”

——語出城南說書人

此下種種,皆出自太後要求的隨葬一書中,為太後親手所書。

——

這是一個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記得這件事的人大多早已西去,應當隻餘我一人在世間彌留。

當年皇帝微服私訪遇著了位姑娘。那姑娘叫江寒,第一次見著她,我便知道,她是我一輩子都無法成為的人。

要說她像什麼呢?第一眼見著她,我覺得她是一汪初融的江水,自高山而下,四麵八方不論是哪兒都想去看看;再多看幾眼,我又覺得她一直居於雪山,雖所見甚遠,卻一直獨行於世間。

皇帝見著她時,她正在溪邊用自己的長劍插魚。她穿著墨竹色薄衫,褲腿挽到膝彎,一雙玉臂和白嫩的小腿肚在青山綠水間晃晃悠悠。她蕩著溪水,惹得水珠四濺,嘩嘩得響。

當時皇帝一人在外正餓著肚子,從樹林裡躥出來時,正巧看見這一幕——江寒半濕的衣服貼在身上,頭發高高束起,拿著佩劍在火上烤魚。他自小見過的國色天香的女子何其得多,但都同我一般是些胭脂俗粉。皇帝哪見過這般人呢?看起來那麼純粹,又讓人覺得疏遠和孤高。

讓我想想啊,當時皇帝方才二十吧,宮中的妃子不算少,但又有多少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呢?他厭得久了,忽然見著這麼一位女子,難免心中喜歡。

江寒呢,一個人久了,突然多了一位同行的人,自然對皇帝不同於他人。雖然我也不知道江寒對旁的人怎麼樣,因為她當時真的一個人很久很久。

皇帝吃了江寒的魚,試探地詢問江寒的一些事情。

江寒的回答很模棱兩可,透著距離感。這倒讓皇帝有些慌張。後來皇帝跟我說起這件事,還問我,為什麼江寒見著我的第一眼便同我親近?

我也不知道緣由,但往後在這深宮裡待的幾十年裡,我也漸漸明白了。

那是風不願看到山花的腐爛。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皇帝放棄了私訪,開始與江寒結伴。與其說是結伴,倒不如說是跟隨。漸漸的江寒開始接納他,兩人漸漸熟絡。

江寒喜遊,喜歡新鮮玩意兒。皇帝邊說能帶她去皇宮。江寒自然知道她這位友人不是尋常百姓家,但她想去皇宮裡轉轉。她也不怕皇帝能禁錮住她,就連之後說要帶我一起走時也是,她有的是法子安然無恙脫身,即使是在守衛森嚴的皇宮。

她來到宮中才知,她的好友是這天下的主人,是九五至尊。但她並不在意,她的眼中沒有權貴。

早些年我去承乾宮時遇著了她。她喝得微醉,看見我便笑吟吟地提著酒朝我走來,拉著我的衣袖問我喝不喝。我慌慌張張地推脫,她依舊不饒,說酒很好喝,她自己釀的梨花白更好喝,要來年春釀給我喝。

我本意是去求皇帝照拂一下後宮妃嬪,平平怨氣。雖然我隻有個皇後的名兒,僅進宮時承了幾回寵,便一直在雪月宮日日盼著皇帝的來臨——我覺得既然已是夫妻,那妻子盼著夫君的寵愛不是應該的嗎。

說到底我對皇帝有幾分情意,我也不知道。十六歲那年,我慌慌張張地被召進宮,除了為數甚少的省親,便再沒能出去,在這紅牆黛瓦下住著直到死亡。我當時就覺得,既然已是皇帝的妻,就該儘一下為人妻的責任,所以我才會去承乾宮。

我本來是下定決心要裝出威嚴、沉穩的樣子的,可我哪裡見到過這種事情,於是我慌慌張張地想要抽出衣袖。她攥得愈緊,我便越發用力地扯。最後落荒而逃。

那是我第一次見著她。

第二次見著她時,她成了隻茫然無措的小鹿,呆頭呆腦,又讓人覺得有幾分可愛。她抬頭看天,然後低頭看著青石板,彳亍了會兒又原地轉了幾圈。

我對上了她的目光,腦子空了一瞬,反應過來想要走時她已經堵住了我的去路。這下我成了那隻慌張無措的小呆鹿了,隻是不那麼可愛。

她比我要高上幾分,卻比我還要瘦。她俯下身來很是靠近地注視著我。

我看著她。

那是一雙極為清亮的眸,漫著盈盈水波,狹長的眼形顯得她那麼孤傲與灑脫。

我的眼睛瞪得溜圓,一時局促地漲紅了有些肉乎乎的小臉。

……

嗯?她說了什麼?

我的眼中心裡隻有她那雙水眸,外物便再也入不了我的思緒。

她忽然敲了下我的腦袋,叫了聲“小呆瓜”。

我反應過來,佯裝惱怒地說:“我不呆!”

趁我不備,她伸手便揉起了我的臉,還笑著說:“好好,不呆不呆。我迷路了,能煩請雪生姑娘帶我出去嗎?”

我撥開她的手,轉過身去不再看她,嘴一撇放不下架子地說:“跟著我。還有不許叫我以‘姑娘’稱我,被旁人聽了去,太後又要責罰我不知禮教了。”

她似是不太認同我的話,有點兒不滿地說:“什麼嘛,你不也才十七嗎?入了這宮就開始懼這怕那,一點都不自在。”

我心下一頓。

“哎呀,你管那麼多乾什麼,快些點兒,馬上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