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晚膳的工夫,就能看出府上的婆子們有沒有儘心。
陸霜衣麵前的菜式份例規格都沒有太過出挑,隻比往日裡多加了一道,花樣還是原來的花樣,卻是比任何時候都來的費心。
鴨子湯做得鴨肉一抿即化,菜心炒的晶瑩剔透,連飯後的甜點也是配了陸霜衣喜歡的凝脂露。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飲下後,連唇齒間都是回味。
一旁的蓮環簡直嘖嘖稱奇,沒想到府上的廚子還有這等功力,咽下最後一口吃食的陸霜衣神情卻是淡淡的。
畢竟吃慣了“鑲銀芽”、“紅梅鹿筋”、“桂花魚翅”的陸太後,吃這些東西也就管個飽罷了,圖的也就是口多年未嘗的家鄉菜。
晚膳過後,陸霜衣讓人掌了燈,方便她翻看母親留下的那些個產業。
畢竟現在的她不但銀子缺的厲害,名下竟然還沒置辦上任何的田地房契。
女子手裡的產業一般都是出嫁之時府中給置上一些,不得寵的就是母親將手裡的那份勻出來給自己女兒添妝。
陸霜衣這會兒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她能有這般多的體己銀子已經很不錯了。
要不是有了相府嫡女的身份,母親身後站著又是長公主府,她哪能過的如此瀟灑!
上輩子在入宮之前,陸霜衣一心沉迷那些琴棋書畫,將自己的才女名聲經營得的確不錯,可盛名之下也是負擔,至少進宮之後的壓力實在是不小。
沒銀錢在手的苦,那是實打實的。
要是沒有銀錢疏通關係,想吃個飽飯都做不到,更彆說往府裡送封家書了。
在這一點上自己那個皇宮裡長大的長公主外祖母是體會十足。
不但給自己送了銀票,還動了自己埋在宮裡的暗線護著自己,明裡暗裡的在皇上麵前抬著她,這份心思陸霜衣到現在都還記得。
吃過沒錢的苦,陸霜衣非常清楚它的重要性。
在垂簾攝政之時,她為了能每年多爭上幾千兩的花銷,可以挽起袖子不要臉麵的親自下場跟戶部開撕,足可見我們陸太後對此的執著。
“要想得、先得舍”,這些事陸霜衣看得開,卻迫切的需要從手裡這些本錢裡麵,快速的變出更多的錢出來!
母親在京都裡的鋪子不少,產業大多都是布莊胭脂水粉一類的賺錢行當,可這些行當競爭也不小,開得多花得也多,到手的錢其實沒幾個。
背靠著皇室的身份,那些商賈不至於敢把他們趕儘殺絕的打壓,卻也就隻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喝口湯養著罷了。
前些年長公主還撥了個擅長庶務的先生幫著打理,後來那先生病逝兒子接手,進項也就沒以前那麼風光了。
說起來,這全天下誰不缺銀子似的,就連皇帝現在都缺著銀子,有時候私庫裡連個一萬兩都沒有,說起來還是造孽。
陸霜衣一邊翻著手裡的賬本,一邊將能拓展的方向寫在一旁的紙頁上,最近她得趕緊支棱才行。
上輩子潑天的富貴是享過了,這輩子她若是不想進宮,就隻能一條勞碌命了。
大富大貴那是不用想了,想想撈銀子的法子才是正理。
陸霜衣正奮筆疾書,院子外麵傳來了小丫頭的通報聲。
劉管家過來了。
這個點前後院之間都落了鎖,若是沒有什麼大事,前院的人是不會過來一趟的。
陸霜衣眉尾一揚,由著一旁的錦繡伺候快速的披上了外衣整理了一下頭發,這才在正屋見了他。
下午的事劉管家一回府就聽說了,眨了兩下眼才從震驚中恢複過來。
本想說上一句“虎父無犬女”,卻又想起中間還隔著一輩,這般說法實在有些不適合。
陸霜衣這殺伐果斷的手腕,簡直跟陸相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這些年陸相在朝中越發圓滑,一個個都“老狐狸”的叫著他,可誰都知道他這脾氣那是外圓內方,鬥狠起來那是真敢在大殿上提刀砍人的主。
聽說還是先帝徽德宗在位的時候,吏部尚書仗著自己老資格連德宗都得讓他三分,陸岐山那時候還是兵部尚書,朝堂辯論實在激烈,甚至雙方還打了起來。
陸岐山暴脾氣一上來,搶了禦前侍衛的佩劍攆得吏部尚書滿殿的逃命,那屁滾尿流的模樣真是驚得滿朝文武大臣都看了個稀奇。
當然下場也是很慘,罰俸三年還得登門道歉。錢那是小事,這一登門便是陸岐山低了頭。
可人家陸尚書牛批啊,抄著手站到床邊還在笑對方沒個膽子,這點兒就臥病在床了,肯定是傷了子孫根,不行了。
嘲諷一開,第二天吏部尚書自己就乖乖上朝了,言官彈劾又怎樣,人家該走的過場一個沒少,背地還幫著徽德宗教訓了一番倚老賣老的朝臣,陸岐山簡直深得帝心。
再看看今天下午這一手,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就敢這樣的手段,彆說趙嬤嬤,就是劉管家自己在現場,估計也是怕的腿軟的。
掃了一眼在八仙椅上落座的女子,劉管家趕緊上前打了個千,言語十分恭敬的討好著。
劉管家:“給大姑娘請安。打擾姑娘歇息老奴實在該死。相爺吩咐老奴給姑娘送些東西過來。”
劉管家身後跟著六個丫頭,手裡都捧著一個托盤,上麵都是些厚厚的書頁,一碟碟堆的老高。
這些丫頭都有些年紀,可端著盤子的手還是經不住份量,有些顫巍巍的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