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對喬西的認識不全來源於安澤的回憶,作為一個蘑菇的時候他就見過這個人,他的所見和安澤的記憶合在一起,剛好補全安澤真正的死因。
安澤是個靠文字為生的人,他的工作是寫一些供人們消遣的小說、散文或詩歌,向《基地月刊》投稿,基地會定時向人們刊發這樣的小冊子。不過,就在三個月前,為了節省日漸緊張的人手和資源,基地撤掉了這個部門。
那時候——
“安澤,你在看什麼書?”喬西問。
“我想準備基地供給站的選拔考試,”安澤拿筆在書上圈圈畫畫,“我覺得我會喜歡那裡的工作內容,工資也不錯。”
喬西卻皺了皺眉頭。
“你想脫離平民身份?”他問:“考試很難的。”
安澤道:“沒關係的。”
“安澤,”他的語氣卻變得嚴厲,“你明明一直知道我想能和你一起去野外。”
安澤笑了笑,語氣很輕,像是在哄這位任性的朋友,又像一聲無奈的歎息:“我不適合去外麵。”
“我保護你。”喬西攬住他的肩膀,又放軟了聲音:“我離不開你的。你跟著我去野外,我們不去危險的地方。”
記憶中的那些片段大致都是如此,最終,在喬西的軟磨硬泡下,安澤答應他一起去野外冒險。喬西是一支大型傭兵隊的成員,他立過一些功,很順利就介紹安澤進去,負責物資的分配和統計。
但在野外,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在那一天,車隊迷失方向,開進了深淵的邊緣。等他們發現這裡的蘑菇多得異乎尋常的時候,已經晚了。深淵的怪物不會放過任何到口的食物。
對於人類來說,即使是深淵的最邊緣處都可怕得要命。五輛裝甲車損毀三輛,那三輛上的人們驚慌地向完好的裝甲車轉移,逃生的時候安澤推了喬西一把,讓他勉強躲過了空中有翼怪物的攻擊,但安澤因此被地上的藤蔓絆倒。
喬西在原地愣了一秒,這一秒後,求生的本能壓過一切,在拉起安澤和自己逃命之間,他選擇了後者,咬牙向前飛奔,被隊長拉上裝甲車——而此時此刻,安澤看著他們的身影,被怪物的骨刺猛的貫穿了胸膛。
隨即,傭兵隊用最重的火力和怪物們展開了一場激鬥,邊打邊撤。他們的動靜太大,中途吵醒了安折——他是出來找孢子的,但每次都是空手而歸,這次例外,他趁著那邊打得激烈,把安澤悄悄撿回了深處的山洞。
於是此時此刻,麵對著喬西,安折沒有什麼可說。麵臨死亡的時候,任何生物的第一反應都是逃生,喬西沒有做錯什麼,但他不喜歡他。
“你……有點不像你了。”喬西的喉結艱難滾動了一下:“你的傷好了?從深淵裡逃出來了?”
安折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不,你不是安澤,你不是人。”喬西猛地後退一步,臉色煞白:“你是異種。”
“抱歉。”安折走出去,和他擦身而過:“我不小心吃了毒蘑菇,記不清你是誰了。”
——在某種意義上,他也並沒有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