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悶之下,穆千璃今日暫且擱置了趁夜潛入容澈屋裡的計劃,抱著幾壇酒在夜裡攀上了自家的屋頂。
穆千璃剛在屋頂上坐穩,好巧不巧,一垂眸又在院中瞧見了沒睡的容澈。
她嘴角扯動了一下,心道,他還真是沒哪一日會早睡的,好在今日她並沒想做什麼。
所以穆千璃倒也坦然,衝容澈笑了笑,道:“今日我自己帶了酒。”
說罷,還把酒壇舉起給容澈看。
容澈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穆千璃今日似乎真的隻是想喝酒而已。
他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轉身朝屋裡走去。
沒過多會,容澈從屋裡也拿了幾壇酒出來,仰頭道:“我陪你喝一點吧。”
穆千璃搖頭:“你若身子不適不必陪我,今日我有些煩悶,可能會喝得多。”
言下之意也可能在提醒容澈,她若喝多了,興許是會醉的。
容澈抿了抿唇,沒多猶豫,開口道:“那我少喝一些,陪你解解煩也好。”
不等穆千璃再開口,容澈已然有了要攀上屋頂的動作。
不過他又很快反應過來,視線一轉,落到了被他擱置在一旁好些日子沒用的木梯。
容澈不太自然地走過去,好在木梯並未沾有太多灰塵。
木梯靠在屋簷上,他動作慢吞吞地爬上了屋頂。
穆千璃看著他搖搖晃晃的樣子,不禁小聲提醒他:“你小心一點。”
不過容澈自然是摔不著的。
待他在屋頂上穩穩坐下後,穆千璃才放心地收回了眼神,仰頭喝了一口酒,煩悶不減。
容澈很安靜,也如他最開始所說,喝得不多,幾乎是穆千璃好幾口他才淺淺喝上一口。
一壇酒下肚後,穆千璃思緒開始迷離飄散。
她轉頭看著相距不遠安靜坐著的容澈,忽的又湧上了傾訴的念頭。
穆千璃並沒有很快開口,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容澈俊美的側臉。
沒由來的,她便覺得容澈不會如旁人那樣。
至少,不會像楊宥然那樣勸她回去低頭認錯。
看了片刻,穆千璃沒頭沒腦開口道:“容公子,你想知道我為何從家中逃出來嗎?”
容澈自是知曉,但還是附和著問:“為何?”
穆千璃雙臂環住膝蓋,嗓音悶悶的:“我爹逼我和不認識的人成婚。”
開了個頭,她便有些止不住話,一股腦說了出來:“他說,女兒家到了年紀自是要與人成婚的,執掌中饋,相夫教子,那便是一輩子都待在後院裡,再無自由可言了,我不願意那樣。”
穆千璃說完轉頭看向容澈時,發現他眸光深沉,似乎被她的話語帶進了某些思緒中。
不過也有可能是她喝多了看得不清晰罷了。
穆千璃問:“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事,你會選擇妥協嗎?”
“不會。”容澈微垂著眼簾,但很快便做出了回答。
穆千璃愣了一下,隻覺容澈好似沒怎麼思考,心中早已有了這個答案。
容澈抬起頭來望著浩瀚的星空,因穆千璃的詢問,不由想起了他離開京城遠到此處的原因。
被逼成婚似乎隻是他所規避的煩心事中最為微小的一件事。
他找著各種借口不歸家,他逃避一般地不願回到京城麵對這一切,旁人不知,他自己卻明白,他隻是不想妥協而已。
不想做父母眼中那個永遠不會犯錯的兒子,不想做旁人眼中那個好似無所不能的天才。
何為應該,何為不該?
他們寄予他的期望太多,卻從未有人聽取過他是否真的願意,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麼。
穆千璃也同樣不是心思細膩之人,但此時卻是明顯看出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好似將容澈的情緒也帶著沉了下去一般。
她回過神來補救,笑道:“我還以為不會有人和我一樣呢,憐玉和表哥都說我倔,但我覺得你說得對,既是還有辦法改變,就不應該放棄。”
容澈也在穆千璃輕笑的嗓音中抽回思緒來。
轉頭看去,月光下的少女笑得嬌俏,彎下的眉眼好似月牙。
穆千璃並非豔麗的長相,可容澈很喜歡瞳眸映入她笑臉時的光景。
燦爛,奪目,好似月光般皎潔,又甚比驕陽般熱烈。
她長得很漂亮,是清新恬淡的長相,不需胭脂水粉的點綴,乾淨又純潔,自信又鮮活。
容澈不知自己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多久,久到她原本迷離的眼神開始不自然地飄忽,不太清晰的思緒也注意到他有些反常的注視。
穆千璃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小聲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容澈仍舊看著她,心下某些沒有緣由的思緒漸起,好似自然地順勢問道:“沒有,我隻是在想,你表哥看上去很關心你的樣子,若是你不願與不認識之人成婚,怎不考慮和他喜結良緣呢?”
說完這話,容澈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目光中,穆千璃微張著雙唇,好似下一瞬就要露出一副被點醒般的恍然大悟的模樣。
容澈自己問出口的問題,卻叫他緊張到呼吸一窒。
這種感覺令他不適,卻又不可控。
直到穆千璃皺著眉頭連連擺手:“開什麼玩笑,我才不喜歡他那一掛的,我有彆的法子,才不要和他成婚呢。”
容澈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唇角刻意地壓下不知為何要揚起的笑意。
他仰頭喝下一大口酒,意味不明地點點頭:“也對,你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穆千璃似乎沒聽見他幾近自言自語的低聲,跟著也喝了一口酒。
而後,容澈唇角的笑實在壓不住了。
他轉頭看向她,主動提起酒壇與她相碰:“那你加把勁,祝你早日成功。”
穆千璃一愣,望進容澈含笑的黑眸中,頓時心虛地垂下了眼眸,語氣卻是乾勁十足:“借你吉言,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