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一直撐著傘,戚京瓷秀眉微蹙,有些心疼,將自己手中的暖爐遞給晴兒。
“你先拿著,暖暖手,彆凍壞了。”
晴兒連忙推了回去,她是了解自家郡主的,郡主心善,對下人一向很好,不忍心他們受苦,可她卻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從不僭越。
“郡主,奴婢皮糙肉厚,不怕凍,郡主金枝玉葉,凍壞了,奴婢怎麼和王爺王妃交代啊?”
戚京瓷難得有些生氣。
“叫你拿著就拿著,莫非是我太過和善,說什麼你們都不願聽了?若是自己凍壞了,還怎麼伺候我?”
晴兒眼眸低垂,她知道,郡主是心疼她。
“奴婢最聽郡主的話。”
戚京瓷抱著胳膊,看著麵前馬車簾子上的一排搖搖晃晃的穗子發呆。
“最近天氣陰冷潮濕,小雨不斷,也不知太後娘娘的膝蓋能不能受得了。”
如此想著,戚京瓷的思緒又開始飄遠。
馬車顛簸,搖搖晃晃,隻餘吱呀吱呀的聲音在馬車內回蕩。
她從小很少出府,但幾乎每一次出府都是去宮裡看望太後。
說來也是奇怪,柳氏懷孕前一個月,太後就層夢見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娃,成日圍著她咯咯笑,叫她祖母,第二個月,柳氏便懷孕了,孩子生下來,果然是個小女娃,太後歡喜極了,哪怕淮安王不是他親子,她卻也把戚京瓷當做親孫女,極為寵愛。
戚京瓷也格外喜歡這個皇祖母,時常去宮裡看望她。
思緒一路飄遠,戚京瓷在顛簸的馬車上搖搖晃晃,很快便睡著了,剛睡著沒多一會,晴兒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郡主,郡主,到宮門口啦!”說著輕輕搖晃了下戚京瓷的手臂。
戚京瓷朦朦朧朧睜眼。
或許是方才睡了一覺,戚京瓷下車的時候感覺格外冷,身上控製不住的發抖。
小雨還在下,戚京瓷不得不提著裙擺,生怕弄臟了衣裙。
宮裡很大,從宮門口走到太厚的慈寧宮,需要很長時間,戚京瓷一行人跟在領路太監後,走了小半個時辰,才終於到了門口。
還沒等進去,就遠遠看見一個明黃色龍袍的人氣勢洶洶地從殿內走了出來,一出門便一腳踢碎了宮門前的一盆花,碎片四濺開來,周圍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全都伏在地麵,戰戰兢兢不敢言語,不顧地上濕冷的雨水。
戚京瓷看見領路的太監一哆嗦。
這人就是那個傳聞中昏庸又殘暴的皇帝吧,戚京瓷心想。
她雖常來宮裡,可卻還從未碰見過皇帝,一方麵是太後有意叫她避著些,一方麵是皇帝不常來太後宮裡。
隻是沒想到,今日一來,便遇到了這樣的事。
戚京瓷一行人都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凝重,唯有小雨淅瀝和鞋子踏過積滿雨水的地麵發出的聲音,都默契的沒人問。
小太監將戚京瓷和晴兒送到了慈寧宮門前的台階下,就恭恭敬敬退下了,戚京瓷點頭示意,便轉過身,提著裙擺拾級而上。
一步一步往上,巍峨的宮殿漸漸明朗,一個清瘦的背影也逐漸清晰。
戚京瓷看見,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衫的少年,正跪在慈寧宮的大門前,地上全是積水,少年膝蓋以下的衣袍已經濕透,長發也貼在身上,正往下滴水。
儘管如此,那個身影也沒有絲毫瑟縮,依舊挺拔地跪立於雨中。
戚京瓷皺了皺眉。
“那是?”
晴兒想了許久,也不太確定:“興許是哪位皇子吧?陛下子嗣眾多,奴婢也有些分不清了。”
少年背影看起來,約莫十二三歲,還有些稚嫩,可麵上的表情確無比堅毅,雨水順著額頭流下,頭發也粘在皮膚上,少年挺拔如鬆,一動不動。
突然間,頭頂投下了一片陰影,雨也消失,少年一抬頭,看見頭頂上不知何時撐了一把傘,身側立著一個少女,正靜靜望著他。
戚京瓷看著眼前這個小少年愣愣看了自己許久,又低下頭去,片刻後傳來他悶悶的聲音。
“不必。”
戚京瓷輕歎一口氣,隻當他是一個任性的小孩。
“若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那如何實現心中所想,對抗不公?”
戚京瓷抬起頭不再看他:“賭氣傷害自己,那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說著,示意晴兒把手中的油紙傘遞到少年手中。
少年依舊低著頭,戚京瓷也沒在多說什麼,轉身迎著雨,進了慈寧宮的殿門。
少年抬起頭,望著女子的身影被吞沒在高大巍峨的殿門,將手中的傘柄握緊。
目光久久不曾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