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原諒他隻能發出如此單調又愚蠢的音節。
——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出什麼來啊!!!
“綱吉大人,聽聞您不記得半年之前的記憶了?”森鷗外也不惱,反而朝著他欠身:“那麼您更應該跟著在下走,在港口Mafia,您說不定可以找回自己失去的過去。”
這句話讓綱吉忍不住一怔。
他太想要找回自己曾經的記憶了,他知道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記憶,裡麵存留著很多重要的人和事。他明明知曉,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起來。這種虛無感讓他不止一次從夢中驚醒,陷入更深的茫然和失落中。
——對方沒有說謊。或許有所遮掩,但都是真話。
——對方沒有惡意。一定要說的話,或許是好奇和探究。
他超乎常人的直覺這樣告訴他,而綱吉一直很信任自己的直覺。
……他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哪怕再小的希望也不想放過。
沉默許久,綱吉抖了抖唇:“那個,森先生,請你抬起頭來。額……可、可以再等等嗎,中也……我的夥伴外出還沒有回來,我要和他說一聲才行。”
“那位‘羊之王’嗎?”森鷗外略微沉吟:“在下當然沒有什麼關係,隻是您的父親已經等待您很久了,他從昨日下午知道您的消息開始就一直在等待著您,整宿都未能合眼。他的身體本就不好,前兩天才進過ICU搶救,年紀又大了,這樣消耗……”
綱吉抿緊了唇沒吭聲。
森鷗外轉變方案提議道:“是在下考慮不周了,綱吉大人沒有曾經的記憶,又在對港口Mafia誤會很深的‘羊’生活,自然不能放心我說的話的。您看這樣如何?您可以帶上幾個‘羊’的同伴跟在下一起走,以首領對您的珍愛,一定會給予他們最高規格的禮遇。”
綱吉呼吸一滯。
明明對方的態度那麼好,但是綱吉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所掌握,寒意不住地上湧——對方在威脅他,用羊的同伴威脅他,威脅他在中也趕回來之前跟他們離開。
可是他現在連火焰都無法點燃,根本無力在幾十個壯漢的威脅下做出任何反抗。
綱吉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他為難的四處看著,渴望能夠看到強大的夥伴突然出現。但現實是殘酷的,他隻能森鷗外無聲的催促中顫抖著聲音道:“那、那我進去拿點東西。”
森鷗外微笑:“當然可以。太宰君,麻煩你幫綱吉大人收拾一下吧。”
綱吉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這才注意到在一堆黑衣壯漢身前、森鷗外的右後方,居然還站著一位一身黑的少年。隻是這位少年的年紀太小,在一堆壯漢的映襯下硬是沒讓綱吉發現。
綱吉睜大了眼睛:“啊,你是昨天那個……太宰君,你身體好點了嗎,燒退了嗎?”
“……”
被繃帶包裹住小半張臉的鳶眼少年的腳步有瞬間停頓,隨即笑眯眯地走到綱吉身邊:“沒想到綱吉君還記得我呀,昨天真是多謝了。啊對了,綱吉君不用緊張,我不是港口Mafia的人,隻是跟著森先生過來看看你。”
太宰治眨眨眼睛,不得不說,這可愛的樣子加上少年天生的好相貌確實有效的安撫了綱吉緊繃的神經。他被對方跟著磨磨蹭蹭地走回“家”,迎麵就對上了同伴們充滿懷疑的目光。
屋子內沉寂的像是沒有人存在一樣,隻有“羊”此起彼伏的呼吸。他們的目光紮在他的身上,竟是比外麵那些黑衣大漢們還要讓人難以忍耐。太宰治一臉害怕的朝綱吉身後縮:“哇,好嚇人的眼神。綱吉君要帶他們誰一起走?”
有人開口問:“澤田,你、你真的是那個港口Mafia的少主?你要帶我們一起走嗎?你……”
“開什麼玩笑,你們難道不知道港口Mafia有多可怕嗎!他對這片土地做了多少不能原諒的事情!”為首白瀨怒斥道:“澤田綱吉,你要走自己走,不要扯上我們!你本就是被中也強行帶進來的,我們可還沒有承認你!”
“可、可是白瀨,他可是少主啊,是那個首領的親生兒子,你看外邊那些人都低著頭呢!”
太宰治靜靜地站在綱吉背後冷眼旁觀,身前能夠點燃那樣絢爛火焰的少年離他那麼近,就這麼毫無防備的將脆弱的後心展示給他,不用觸摸也知道這脊背有多麼僵硬。
“小羊羔”……嗎?
比起羊羔,更像是包圍著兔子的餓犬呢。
他突然笑了:“你們都不知道首領有多麼珍惜綱吉君,他一直費儘心思的在全國尋找,哪怕病的神誌不清都命令下屬一定要找到他最重要的珍寶,做夢都喊著要找到綱吉君。”
“首領可是在所有乾部的麵前宣布,他的一切都屬於綱吉君,也隻屬於綱吉君。”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中柚杏突然道:“呐,澤田,帶我一起去吧。你一個人多危險啊,我想和你一起去。”
少女跑過來親昵的抱住綱吉的胳膊,將對方身後的太宰治擠到了一邊撒嬌道:“澤田~”
還不待有彆的孩子加入,綱吉就斬釘截鐵道:“不可以!”
他小心地掃了眼被撞到一邊麵無表情的太宰治:“我……我一個人去就好。”
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雖然直覺告訴他沒有危險,但若是真的沒有危險那個森先生為什麼要威脅他?為什麼想要趕在中也回來之前帶他走?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的話,哪怕真出了事情還能想辦法發動異能飛走,但帶了人可就麻煩了。
房間內的氣氛簡直壓抑到了極致,這次綱吉不再磨蹭,他快速跑去中原中也的房間順著直覺的指引拿出寶石指環戴在手上,再用半乾不濕的毛線手套包裹住雙手。
等出來的時候,便聽到太宰治正在那裡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昨天綱吉的壯舉:“……天空真是漂亮呢,那麼遠的距離綱吉君一下子就飛到了,那麼高,好像伸出手就可以摸到雲朵一樣。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再來一次啊~”
“太宰君!”綱吉打斷他:“我已經收拾好了,走吧。”
“我、我會儘快回來的。”最後綱吉隻能在同伴們的目光下乾巴巴地說:“麻煩你們告訴中也一聲……”
“你知不知道中也有多討厭港口Mafia!”白瀨壓低嗓音怒斥:“你現在就因為對方的一句話就要拋下我們所有人?”
有人著急的問:“真的不讓我們陪你嗎?”
柚杏傷心地看著他:“澤田,你是……很厲害的異能者嗎?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我們不是同伴嗎?”
啞口無言。
他無力的想解釋什麼,又什麼也說不出來。躊躇之際突然聽到門外森鷗外溫和的聲音:“綱吉大人,您準備好了嗎?”
一瞬間屋子裡的大家都不敢說話了。
綱吉乾脆寫了張紙條放在中原中也屋裡,再不猶豫的跟著太宰治回到了森鷗外的麵前。雖然留了言,但他還是有點擔心:“那個,我擔心中也回來找不到我……”
“明明都留下了消息,卻還這麼不放心,看來那些小羊羔不怎麼值得信任呐。”少年略帶笑意的嗓音從背後傳來,鳶色眼睛的俊秀少年突然伸出手撫摸上綱吉的臉龐:“真可憐,綱吉君簡直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綱吉有些不適應這份過度的親密側頭躲開,但太宰治手指那不正常的熱度還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還沒來得及詢問,森鷗外單手虛攬住少年的肩頭:“您的父親已經迫不及待了,綱吉大人,請您——”
“把你的臟手給我拿開!!!”
比聲音更快的是一道被紅光包裹住的身影。
在所有人都未能察覺的刹那,綱吉身側的森鷗外就已經被來者一腳踹飛出去!
可怕的力道讓這具成年人的身體倒飛著直接砸進了身後的黑衣人群中也難消減力道,竟然連帶著幾個肉盾一直撞到遠處的牆壁上才勉強止住勢頭!
赭發少年在踢飛森鷗外的瞬間整個身體不符合萬有引力的停止在半空中,他靈活的身體一個翻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腳將綱吉另一邊的太宰治給踩倒在地。
後腦與地麵的撞擊讓鳶眼少年原本就不算清醒的大腦險些昏厥,然而劇烈的疼痛又強行讓他保持清醒。他睜大眼睛,麵前重影緩緩重合,組成了一隻滿麵怒容的赭發少年。
——沒想到那麼多人居然也沒能拖住他,真不愧是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港口Mafia的“羊之王”……
所有動作都發生在一秒之內,幸存的黑衣人立刻舉槍對準麵前的赭發少年,綱吉也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等等中也!他是——”
但是盛怒之中的羊之王卻聽不進夥伴的解釋,他一隻腳踏上太宰治的胸口將他定在地麵,連目光都不屑分給周圍冰冷的槍口,寒聲道:“臭小鬼,你們想帶綱去哪裡?老實交代我可以讓你死的痛快點!”
“太宰君不是港口Mafia的人,而且他們是接我去找我父、父親的!”綱吉扯住中原中也的胳膊:“我、我好像是港口Mafia首領的……兒子?總之你先放開腳……”
太宰治對他一直都是又溫柔又禮貌的,雖然隱隱感覺對方有自己的心思,確實也沒對他做什麼。中原中也的力氣有多大他可清楚的很,太宰治這個小身板可遭不住對方踹兩腳。還有森先生……
“哈?!”
中原中也顯然也被這條爆炸性的消息雷了個七葷八素,但他沒有相信,反而更重地踩了下去:“故意阻止我回來再‘請’你去嗎?喂臭小鬼,說話,你們又想搞什麼事情?!”
“啊……明明是臭小鬼你自己沒本事幫同伴找到家人,怎麼還怪起我來了?”太宰治慢悠悠道:“不過,你是真的找不到信息,還是故意找不到?嘛……畢竟是‘狗群’中唯一可以互相取暖的兔子……唔!”
險些被踩斷的肋骨讓悶哼了聲:“要殺就快點,我最討厭疼痛了。”
“……原來是個喜歡自殺的臭小鬼。哼,綱,這裡交給我就好,你進去。”
中原中也冷冷地看著對自己夥伴不懷好意的獨眼少年,一腳將對方的頭踹的偏了過去又重新踏回胸口:“我最後重複一次,把你們的陰謀老實交代出來。”
鮮紅的血慢慢從太宰治包裹著右眼的繃帶下滲了上來,這一刻,鳶眼少年那隻露出的獨眼中蘊含的冷意,足以讓所有人心中一寒。
但是中原中也不可能被嚇到,他冷笑一聲正準備讓對方吃點苦頭,始終拉不住同伴的綱吉忍無可忍,從後麵一把抱住他的腰將赭發少年整個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