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因為房間問題,新愁舊怨一起湧上來,喬苑林要讓自己冷靜一下。
他從書包裡掏出筆記本電腦,說:“算了,我擼完課題再生氣。”
書桌對著窗,光線慢慢黯淡,喬苑林心無旁騖地寫到了黃昏,等太陽落山,他拿出一包紅薯乾吃,邊嚼邊打量旁邊的雙人床。
晚上睡覺他躺外麵還是裡麵?那位租客胖不胖,多大歲數,畢竟在王芮之眼裡四十歲也算小夥子,他可不想跟個叔叔睡一塊。
吃過晚飯,那位租客還沒回來。租這裡的房子肯定收入不高,估計乾的是起早貪黑的辛苦活兒。
快遞一股腦送到了,喬苑林懶得收拾,隻刨出內褲和睡衣,洗完澡拿著一本外文原版書下了樓。
嘰裡咕嚕讀了一段,王芮之疑惑道:“你這英語是哪的口音?”
喬苑林說:“這是法語。”
“怪不得。”王芮之問,“學英語還不夠,還學上法語了?”
喬苑林的理想是當一名國際新聞記者,多學門語言沒壞處,說:“過幾個月我要考DELF,B2。”
王芮之聽不懂那些,說:“你去溜達一圈,消消食,熟悉一下附近的環境。”
喬苑林腹誹,晚飯就喝碗小米粥,還值當消化。
夜風微涼,他趿著拖鞋走了四十米到巷子口,不想動了,往電線杆上一靠,機智地打開手機地圖。
馬路對麵有家吳記早點,西行二十米有藍藍烘焙屋,向東五十米有連鎖便利店,去大型超市要步行十五分鐘……他把能吃的地方記了記,搞定。
喬苑林一轉身,被電線杆上五彩斑斕的小廣告晃得眼花,什麼開鎖、□□、重金求子,沒一個能滿足他的需求。
最上麵貼著一張二維碼,寫著:超人跑腿,懶貨福音。
雖然感覺被內涵了,但他義無反顧地掃碼加了微信。
天完全黑了,喬苑林回家聽法語廣播,聽到十一點多,那位租客還沒回來。
奔波一天有些困,他上床前從書包裡拽出一大袋零食,全碼在桌上,對方回來可以當消夜。
他瘦,抽完條的骨骼不結實,怕躺外麵被對方不小心踩折了。他挨著牆躺下,床上有一條被子和一條薄毛毯,能聞見清新的皂角味。
喬苑林堅持背了兩頁法語單詞,最終捏著單詞本睡了過去。
淩晨三點,一陣摩托車引擎聲漸漸逼近。
喬苑林被吵得半醒,沒睜眼,一半靈魂留在夢裡,另一半促使他拉高被角,把腦袋蒙起來隔絕噪音。
咻,聲響在樓下戛然而止。
熄了火,梁承長腿一收從摩托車上下來,左手摘下頭盔拎著,繞到樓側,影子投在昏暗的牆麵上。
他掏鑰匙打開樓側的小門,進去是樓梯旁的玄關。
周圍漆黑靜謐,梁承熟練地把頭盔掛在門邊的掛鉤上,然後三階一步上了樓。
臥室關著門,門縫透出台燈淺黃色的光。他想起來,房東說外孫要來住一陣子,看樣子人已經到了。
梁承擰開門,走進去,一時不確定屋裡有人沒人。
喬苑林從裡側滾到了床邊,蒙在被子底下聽不見呼吸,隻鼓著薄薄的一長條。
能躺這麼平的屬實罕見,梁承停在床頭,捏著車鑰匙伸出手,用鑰匙尖挑開被角向下一壓,露出安睡的那張臉。
毛茸茸的。
淩亂的頭發和纖長的睫毛都毛茸茸的,梁承一瞬間聯想到一種狗。
叫什麼來著,馬爾濟斯。
臉頰失去遮蓋,有點涼,喬苑林不舒服地糾了糾眉毛。
梁承盯著看了幾秒,把被角像蓋屍體一樣又給喬苑林蓋上了。
他審視一周,房間內的東西基本沒動,但書桌慘不忍睹。除了文具和書本,上麵堆滿了零食,吃一半的,沒開封的,跟擺攤兒一樣。
洗完澡回來,梁承關了燈,在一片黑暗中邁過“屍體”,保持一條無形的楚河漢界,在床裡麵躺下。
後背硌得一疼,他從身/下摸出一個單詞本,翻身放到床頭上,再扯開毛毯,陳舊的床板嘎吱嘎吱作響。
喬苑林忽然“詐屍”,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
就著月光,梁承目睹這隻手越過邊界線,摸到他的毛毯,抓住一角一點點往回扯。
唯一的遮蓋快被偷走了,梁承不得不掐住喬苑林的手腕,很細,皮膚是涼的,看來血液循環不太好。
喬苑林在被窩裡說夢話:“姥爺,冷。”
梁承:“……”
第二天清晨,喬苑林醒來後旁邊是空的。不清楚是租客走得太早,還是根本沒回來,反正他連對方的影子都沒見到。
身上有些沉,喬苑林才發覺被子上搭著毛毯,他在暖洋洋的被窩裡翻個身,拿起床頭的單詞本。
起床之前先複習一下昨晚背的。
喬苑林翻開書頁,裡麵夾著的紙條掉在了枕邊,字體遒勁而陌生,略微潦草地寫道——
再亂扔東西,就把你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