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超人下班了。”梁承轉身朝外走。
喬苑林在原地糾結,附近真有消夜吃?肚子又叫了一聲,就算回家也餓得睡不著,他隻好相信姓梁的一次。
老城區不夠繁華,這個時間長林街黑了一片。喬苑林跟著梁承走了五十米,到便利店門口,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就這兒?”
梁承沒理他,推開玻璃門進去。
便利店老板正在點貨,對深夜來的客人司空見慣,說:“吃消夜的吧,快餐還有一個肉鬆飯團,泡麵提供熱水。”
貨架上隻剩一桶紅燒牛肉麵,梁承和喬苑林同時伸出了手。
喬苑林剛要收回,梁承把泡麵推給了他。
窗邊有桌子,梁承買了飯團,曲起一條腿坐在高腳椅上,另一條腿踩著地麵。喬苑林趴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泡麵桶。
外麵夜色濃黑,喬苑林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地說:“明天又要遲到了。”
玻璃像鏡子一樣清晰,他往梁承那邊瞧,抿了抿嘴巴,欲言又止的模樣,說:“你每天晚上乾跑腿?是兼職麼?”
梁承剝開飯團吃起來,說:“看心情。”
“你早出晚歸的,我以為你在考研。”喬苑林又道,“你是學什麼專業的?”
梁承抬眸從鏡子裡覷向他,閉口咀嚼著,聲調近乎陰沉:“我不上學。”
喬苑林覺出氣氛一下子變了,他拔下固定在泡麵桶上的叉子,掀開紙蓋說:“我的麵好了,不跟你說了。”
兩個人安靜地吃了幾口,老板在收銀台後麵喊:“要不要辦充值卡,憑借學生證可以領早餐券,還送筆記本。”
喬苑林下意識地問:“你辦麼?”
梁承反問:“你說呢?”
“噢……瞧我這記性。”喬苑林咬著叉子,終究是沒忍住,“你的意思是輟學了麼?”
梁承毫無反應地吃著,喉結上下滾動,沒否認就等同於默認。
以喬苑林的年紀和家境,周圍的人隻有上不完的補習班,“輟學”實在是一個遙遠又意外的詞。他想腦補因由,甚至都找不出一條合理的線索。
梁承倏地開口:“還要問什麼。”
可神情和語氣都在表明——彆再跟老子說話。
喬苑林安生吃麵,本來吃得就慢,漸漸幾乎靜止住了。他從消毒櫃裡拿出一副碗筷,挑了半碗麵進去,倒上紅亮的熱湯,推給梁承。
大概是動了惻隱之心?
“我吃不完。”他故作無謂地說。
梁承沒說什麼,將飯團掰開一半,禮尚往來地遞過去。
喬苑林搖搖頭:“不用,我不吃彆人吃過的東西。”
梁承說:“在彆人睡過的床上睡得倒挺香。”
“切。”喬苑林找了條死無對證的借口,“我是懷念我姥爺。”
淩晨一點多了,梁承先吃完,沒鑰匙隻好等喬苑林一起。十分鐘後,他發現喬苑林吃麵的速度還趕不上麵條泡發的速度。
老板等著下班,開始趕人:“小哥倆,我要打烊了。”
喬苑林不滿道:“可我還沒吃完呢。”
“那你抓緊吃啊,急死我了。”老板說,“要不我贈你一根火腿腸,你回家吃去?”
深夜的街邊,店鋪全都關門了,路燈在樹影裡明明滅滅,喬苑林雙手捧著一桶紅燒牛肉麵過馬路,嘴裡咬著叉子。
一輛麵包車疾速經過,完全沒有避讓的意思。梁承在後麵薅住喬苑林的帽子,把人拽到了身邊。
喬苑林哼了聲抽象的“謝謝”。
梁承鬆手向下,在他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回道:“不客氣。”
說完就扔下他走了。
回到旗袍店,梁承上樓休息。喬苑林吃完泡麵被困意襲擊,沒收拾操作台上的作業,也上樓刷牙睡覺了。
第二天早晨,店裡殘留著泡麵味,梁承下來,王芮之喊他幫忙拉一下卷閘門。
他單手把卷閘門掀上去,店麵立刻亮堂堂的,一陣風吹進來,台上的試卷抖落飄在他腳邊。
梁承撿起來,翻到正麵看試卷抬頭——德心中學。
平海市最難進、最拔尖、最昂貴的私立高中,錄取率不足百分之六。
科目是生物學,考試範圍是遺傳與進化模塊,卷麵全英文,應該是國際班的章節小測驗。
梁承大致掃了掃,回去看分數。
噢,不及格。
喬苑林比平時晚醒半個小時,一看鬨鐘嚇得睡意全無,收拾完下來,就見梁承未經允許擅自欣賞他的生物卷子。
喬苑林原話奉還:“給我放下。”
還挺記仇的,梁承把卷子放桌上,忽然笑了一下。他第一次在喬苑林麵前笑,稍縱即逝,帶著一點不加掩飾的輕蔑。
喬苑林覺得不舒服,問:“你笑什麼?”
梁承答得漫不經心:“沒什麼,你的成績搏我一樂。”
喬苑林懷疑對方根本看不懂他的試卷,說:“你一個輟學人士好意思笑話我?”
梁承反問:“我們輟學人士難道隻能跑腿?”
喬苑林沒空吃早飯了,頓時放錯了重點:“我要下單,你去吳記早餐給我買個海蠣餅吧。”
梁承拒絕道:“白天不接單。”
“為什麼?”
梁承晃了晃車鑰匙,走之前說:“輟學混社會忙啊,今天要去砍個人。”
摩托車留下一串尾氣,喬苑林用力把卷子塞進書包,後悔地想,昨晚他就不該同情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