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陰雲沒醞釀出一場雨,清晨一片晴朗。梁承熱醒了,洗漱乾淨,下樓去廚房找涼白開喝。
喬苑林正在吃早飯,那張生物卷子擺在一旁,趁早晨清醒再加工一遍。
“小梁,起來啦?”王芮之拿了一個空碟子,“我做了素炒粉,坐下一起吃。”
梁承說了句“謝謝”,依舊和喬苑林隔著桌角坐。他往卷子上看了一眼,那道選擇題的括號裡赫然寫著個“C”。
喬苑林轉一圈筆杆,用眼神傳達出“我才不相信你”。
梁承的麵部肌肉都沒動一下,無所謂地收回目光。不足巴掌大的一碟炒粉,很快吃完了,他洗乾淨餐碟便出了門。
王芮之拿開喬苑林的卷子,說:“彆看了,專心吃。”
喬苑林挑出胡蘿卜絲和卷心菜的梗,道:“好吃,再放點肉絲就更好了。”
王芮之怪他挑剔,說:“有肉嚼得更慢,人家比你下樓晚都吃完了,你抓緊點吧。”
“沒事,我特意起得早。”喬苑林說,“我們老班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燒到我頭上了。我以後不能遲到,起碼今天不能。”
王芮之說:“我感覺夠嗆。”
“怎麼可能?”
“那你看看表。”
喬苑林一看手表震驚了,居然和平時出門一個時間,他明明早起了啊?
王芮之心說架不住你磨蹭,問:“還吃麼?”
喬苑林立刻放下筷子,擦擦嘴起身。
王芮之了然地說:“怪不得身上不長肉,沒一頓飯能正經吃完。”
喬苑林背上書包趕緊走,在門口換鞋,係鞋帶的時候騰出兩秒疑惑了一下,他昨天把球鞋擺得這麼整齊嗎?
拿下領帶又奇怪了一下,這麼漂亮的結是他打的?
喬苑林沒空細想,一出門,原來梁承還沒離開,推著摩托一並站在陽光下,人和車都閃閃發亮。
之前在黑夜看不清,喬苑林此刻多欣賞了幾眼,車身有些舊,像二手的,但斑斑痕跡更顯得炫酷。
梁承拿著塊擰濕的毛巾,將車座子從頭擦到了尾。
喬苑林往外走,內心一項一項做著排除,公交車要等,出租車會堵,無論怎樣都會遲到了。
除非,像超人送外賣的速度那麼快。
他躊躇著掉了頭,好漢能屈能伸,返回在摩托車旁站定。梁承連眼皮都沒抬,懶洋洋地問:“怎麼,迷路了?”
喬苑林忽略他的挖苦,說:“我要下個急單,你能跑一趟嗎?”
梁承說:“送你?”
“嗯。”喬苑林點點頭,“我今天不能遲到。”
梁承說:“巷口往東七十米有地鐵站,一口氣跑過去,不用換乘就到你們學校了。”
“不行。”喬苑林當即否決,後半句說得有點飄,“我不能跑步。”
梁承抬起了眼皮,很曬,微眯著眼睛覷了過去。喬苑林的手揣在兜裡,指甲悄悄摳了摳指腹。
要解釋一下麼?
喬苑林張張嘴,算了,遲到就遲到吧。
然而梁承什麼也沒說,攥著毛巾在車座上用力撣了一下,纖塵飛舞,他一抬腿跨上了摩托車。
“你答應了?”喬苑林問。
梁承將毛巾綁在車把上,說:“上來吧。”
喬苑林不喜歡白占便宜,先把價格談好:“怎麼收費?”
梁承回答:“打表。”
“你逗我呢?”喬苑林說,“你這車還能打表?”
梁承掏出耳機戴上,說:“一首歌五塊。”
摩托車飛馳出晚屏巷子,喬苑林緊緊抓著梁承的腰側。他不單是害怕遲到,還藏有一半羨慕的私心。
從小到大,他沒嘗試過刺激的東西,騎摩托對梁承而言稀鬆平常,對他來說是第一次。
梁承繞近道走的小路,隻有一個路口遇見紅燈,刹得有些急,喬苑林連人帶書包一齊撞上了他的後背。
天氣熱,身體接觸就加倍的熱,梁承拂開了抓在他腰間的手。
喬苑林為自己化解尷尬,說:“你這車……挺舒服的。”
梁承戴著耳機,沒聽見。
感覺更尷尬了,喬苑林無所適從地垂著手,什麼都不抓他很害怕啊……變綠燈了,他摸索半天抓住了自己的校服褲兜。
摩托車飛快地穿梭,梁承盯著前方,耳邊除了音樂和劃過的風聲,隱隱約約似乎有個人在瞎嚷嚷。
倏地,一隻耳機被拽下來,喬苑林的呼吸噴在他耳後,大聲道:“打擾一下!”
梁承偏頭,不耐煩地問:“又怎麼了?”
“我真的不能抓著你嗎?”喬苑林顯然掙紮了很久,“我都快被甩飛了!”
梁承的本意是等紅燈時鬆開,上路後當然要抓緊,可惜他給忘了,喬苑林也當真老實得沒亂動。
他反手一撈,捉住喬苑林的手放回腰側,立刻被抓緊了。
後半程,那隻耳機一直垂在胸前,吹得鼓起的T恤衫被身後的胸膛壓平,梁承很不習慣,不過不至於難受。
摩托車抵達德心中學的大門外,動靜不小,引得不少人回頭。喬苑林下了車,戀戀不舍地拍了下車座子。
梁承掏出手機,將播放完畢的第四首歌按下暫停。
喬苑林問:“一共二十?”
梁承摘下耳機,一圈圈纏在手機上,微信跳出消息提醒,他點開,是喬苑林發來的五十元紅包。
三十元小費,夠再來一趟了。
果然,這位十六歲高中生意猶未儘,說:“我晚上八點放學,你來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