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苑林說完就清醒了。
梁承的反應很平淡,把毛巾晾在他腦門上,道:“你姥姥說的。”
喬苑林怨念老太太多嘴,也怨自己剛才不小心。他不喜歡彆人知道這件事,怕被人用特殊的眼光看待。
所幸梁承全無探究的興趣,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說:“你發燒了。”
喬苑林蠕動了一下,怪不得他渾身乏力。
梁承跟上次聽見“手肘在床上磨紅”的表情一樣,內心輕嗤,乾了點什麼大事,能把自己折騰生病。
喬苑林雖然身體素質偏弱,但內裡藏著一頭犟驢,他拿下頭上的毛巾,逞能說:“我挺爽快的,不用你多管閒事。”
梁承走人:“那你慢慢爽。”
“你去哪?”喬苑林有些急,“今天剛進過派出所,再出去乾壞事你就完蛋了。”
梁承肉眼不可察地一歎,服氣道:“我下樓喝排骨絲瓜湯。”
喬苑林頓時感到饑腸轆轆,卻又沒力氣跋山涉水地下趟樓,說:“我姥姥不是給你發語音了麼,你能不能給我端一碗?”
梁承故意道:“那算不算多管閒事?”
喬苑林語塞幾秒,說:“忽然不想喝了,把門關上。”
梁承照做,離開後房內隻剩悶熱的空氣。
喬苑林僵挺了一會兒,窩在被子裡翻了個身。他實在燒得難受,摸出手機打給了喬文淵。
因為日常服藥,所以喬苑林生任何病都有喬文淵親自把關,給他把藥搭配、定量,避免藥物衝突。
可惜他撥打的用戶正忙,無人接聽。
喬苑林習慣了,掐斷電話,昏沉地對著床頭發呆,直到聞見排骨的香味。
梁承去而複返,用托盤端著一飯一湯,還有一杯喝藥的白水。
走到床邊,他問:“能坐起來麼?”
喬苑林識時務地沒再頂嘴,支起身體靠住床頭,然後不動聲色地將被子拽了拽,露出床邊一塊位置。
梁承坐下,托盤擱在腿上,從兜裡拿出一支體溫計,說:“先夾表。”
喬苑林望著排骨,說:“現在都用電子的。”
“現在還流行上網課。”梁承道,“湯姆老師的課能補麼?”
喬苑林不想重溫丟人的畫麵,老實夾上體溫計。
梁承拿起筷子,將排骨上的肉一絲一絲剔下來,免得對方真啃到半夜。
溶溶的金色燈光下,喬苑林很恍惚,眼前這個“細致賢惠”的梁承和白天那一個實在判若兩人。
五分鐘過去,體溫計顯示三十八度二。
喬苑林口乾舌燥,吃下幾勺便沒了胃口,聲音也沉了:“我飽了,想睡覺。”
梁承抽走托盤,說:“家裡有藥麼?”
“在抽屜裡。”喬苑林拿手機,想給喬文淵再打一次。
梁承拉開床頭櫃抽屜,裡麵滿滿當當全是藥盒,隻中間有一個銀灰色的絲絨盒子,他的手指不小心蹭了一下。
喬苑林敏感地說:“不許動那個。”
梁承問:“平時吃什麼藥?”
喬苑林打開備忘錄,裡麵記錄著藥品名稱、劑量和注意事項。梁承看了一眼,又問:“嗓子疼不疼?”
“有點,你想乾嗎?”
手機響,是喬文淵打了回來。喬苑林接通,目光仍關注著梁承。
梁承兀自從抽屜裡拿藥,一共四種,有藥片有膠囊,倒在手心裡。
喬苑林看著遞來麵前的一把藥,耳邊是喬文淵開的藥方,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掛了線,梁承說:“喝了。”
喬苑林問:“你怎麼知道是這些?”
梁承回答:“蒙的。”
又是這句,喬苑林已經無力追問。他連手都抬不動了,腦袋一栽,直接把臉埋進了梁承的掌心。
又燙又癢,梁承忍著沒掐一掐這張臉。
喬苑林用嘴把藥銜了,喝下去,順著床頭滑回被窩。他探出一根手指勾住梁承的衣擺,撩了一下。
梁承拂開他:“有勁兒了?”
喬苑林說:“你的傷沒事吧。”
梁承掀起上衣,一大塊紗布貼在肋下,洇著點血。喬苑林思忖,要多添一條疤了,那些舊疤也是這麼來的嗎?
當夜,兩間臥室的門沒關。
梁承在枕上一側身就能望見對屋的床,他聽見喬苑林咳嗽兩次,起夜一次,天將明時說了一句不清不楚的夢話。
第二天喬苑林燒退了,但沒下床,躺到周一還請了一天病假。
工作日的早晨忙忙碌碌,巷子裡響著此起彼伏的車鈴聲,他也躺膩了,九點多下了樓,見旗袍店大門緊閉。
王芮之在熱牛奶,說:“寶兒,怎麼下來啦,還難不難受?”
“好多了。”喬苑林問,“姥,怎麼不開門啊?”
王芮之道:“今天不營業了,怕打擾你休息。”
喬苑林蜷起一條腿坐在椅子上,下巴抵著膝蓋,說:“沒那麼金貴。”
王芮之自責道:“我外孫子最金貴了。那天我真不應該去模特隊,讓你生病都沒人管,這兩天我好好照顧你。”
喬苑林立刻說:“姥姥,牛奶彆熱糊了,但要起奶皮。”
王芮之關火,把牛奶和雞蛋菜餅端出來。菜餅切成了好入口的小塊,喬苑林想起那晚剔成絲的排骨肉。
他說:“也不是沒人管。”
王芮之笑道:“多虧了小梁。”
喬苑林起床後沒看見梁承,對屋門也關著,問:“他人呢?”
王芮之說:“一早走了。”
喬苑林把碗中牛奶攪出一圈漣漪,忍不住猜梁承去乾什麼,卻猜不出好事,煩道:“帶著傷還亂跑。”
王芮之沒聽清:“什麼傷?”
喬苑林猶豫了一下,說:“沒什麼,我還想來塊菜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