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顆糖 五百歐(1 / 2)

多梨 6422 字 8個月前

景玉很稱職地安靜了五分鐘,好讓克勞斯能夠給她這麼個溫暖的長久擁抱。

——看在兩百歐的麵子上。

克勞斯很守信用地付了現金,這種可以免除稅費的付款方式,令景玉大為欣慰。

不過他並沒有陪景玉吃午餐。

克勞斯先生看起來似乎很忙,甚至沒有和她講太多話,先去更換了衣服,黑色平駁領西裝,裡麵是黑色細條紋的溫莎領襯衫,灰色領帶係成溫莎結。

從他的著裝上來看,景玉猜測他還是要去工作。

真辛苦啊。

全身上下包括銀行卡中錢加起來不到四千歐的景玉,在感歎了一聲有錢人枯燥無味的生活後,坐在漂亮的餐廳中,開始慢慢品嘗廚師精心烹飪的食物。

管家的名字叫珍妮弗,和某一個頗為出名的恐怖片女主角同名。但和那個可怕的珍妮弗不同,管家珍妮弗是一位優雅漂亮的太太。

在景玉吃過飯後,珍妮弗微笑著給她介紹整個房子的曆史和各個功能間,教她如何更好地享受眾人的服務。

或許是為了能夠給她充分的安全感,珍妮弗全程使用中文與她交流,稱呼她時,也不是使用的Jemma,而是字正腔圓的“景玉小姐”。

景玉很喜歡珍妮弗。

與之相對應的,珍妮弗也很喜歡克勞斯先生的女朋友。

為了解決掉被其他淑女頻頻示好以及暗示的煩惱,景玉對外宣稱的角色,是克勞斯先生的女友。

實際上,也是他的輔助治療者。

但克勞斯先生的心理問題和傾向是一個不能對外言說的秘密,景玉也簽署了相關的保密協議。

珍妮弗曾照顧過克勞斯先生的外祖母,對方是一位優雅獨立的中國女性,而珍妮弗的中文也是在那個階段突飛猛進。

而且,珍妮弗欣慰地發現,景玉小姐的藝術鑒賞水平也與夫人同樣的高。

在得知走廊上隨意掛著的某個畫是某大師真跡後,珍妮弗看到景玉的眼光瞬間亮起來。

景玉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畫框的邊緣,用中文感歎:“這得多貴啊。”

珍妮弗欣賞地看著畫,讚歎:“的確是無價之寶。”

不僅僅如此,景玉還陸陸續續地詢問了珍妮弗,家中陳設的那些古董裝飾品、花瓶、桌子的曆史。

每當珍妮弗答複的時候,景玉都很感興趣、專心致誌地聽著。

尤其是在珍妮弗介紹其中兩件“有價無市”的珍寶時。

景玉的眼睛亮到勝過冰島的極光。

珍妮弗由衷地為自己能服侍這樣一位有品位的女主人感到幸福。

景玉渾然不知珍妮弗的心理活動,她的視線著迷地從畫、古董裝飾品、家具上一一掃過——

好——多——錢——啊!

這個宮殿般的房子最後一個參觀點,是一扇緊閉的玻璃門。

玻璃門上裝著指紋鎖,隻有克勞斯能夠打開。

透過光潔透明的玻璃門,景玉清晰地看到門後暗紅色、向下延伸到黑暗處的木製樓梯。

樓梯扶手上雕刻著精致的中式牡丹圖案,詭異而又和諧地融入這座漂亮的洋房,這種中西的搭配卻意外地令人感覺到舒適。

“裡麵通往哪裡?”景玉好奇地詢問珍妮弗,她試探地將手在指紋識彆處按了一下,看到顯示屏幕上浮現出的淺藍色警告圖案,“是克勞斯先生的秘密基地嗎?”

“哦,我不清楚,”珍妮弗回答,“隻有先生能夠進入。”

她沒有過多解釋這個地下室,體貼地詢問景玉:“請問您想要出去購置一些衣服嗎?或者,我請一些成衣品牌商為您送來?您有喜歡的品牌嗎?”

景玉想了想:“暫時不需要,謝謝。”

下午時分,景玉退掉之前的房子,不再和之前的猶太房東糾纏,正式搬進來。她的東西很少,很簡單,甚至隻能裝滿一個小箱子。

珍妮弗溫和詢問她是否需要看一下其他的兩套公寓。

景玉想了想,拒絕:“等過兩天吧,今天有些累了。”

她的確很累了。

她不需要和克勞斯住在一起,她隻是輔助為對方治療心理疾病的‘伴侶’。

在克勞斯房間的隔壁,景玉擁有一個迷人的波西米亞風格的大臥室,臥室的陽台上有漂亮的花朵,還有個鋪著軟墊的扶手椅。

景玉在這個迷人的房間中快樂地住兩天。

克勞斯一次也沒有來過。

白拿這麼多錢,景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衷心祝願這位好心慷慨的先生能夠長命百歲,身體健康。

隻有雇主身體健康,景玉才有機會拿到更多的錢。

這種光拿錢不用乾活的快樂生活一直持續到聖誕節前兩天,克勞斯似乎終於記起自己聘請她過來的目的,給景玉打了個電話,要她乘坐司機的車子,去巴伐利亞森林,和他一同度過愉悅的聖誕節。

景玉震驚地確認了兩遍這個消息。

沒錯,如此重要的節日,克勞斯沒有選擇和父母一起度過。

事實上,景玉對克勞斯的了解仍舊談不上深刻。

隻通過珍妮弗口中得知,克勞斯的外祖母是純正的中國女孩。

克勞斯身上,似乎還有一些瑞士的血統。

至於更深刻的家庭關係,珍妮弗沒有多說,德國人都很注重邊界感和自我隱私保護,景玉沒有問,默默地在腦海中消化一下這些東西。

巴伐利亞森林與捷克國界邊緣的波西米亞森林連接在一起,是整個歐洲最大的森林區域。受累於學業和金錢限製,景玉還沒有參觀過這邊的森林公園,如今坐在車上,隔著一層玻璃,遙望兩側起伏山巒。

在薄薄的霧氣中,車子在白色的、奶油般的圓形山峰中穿梭,直到抵達茨維澤爾鎮。

聖誕節到來,鎮上所有的商店都停止了營業,對於外鄉人而言,寂寞而寥落。

景玉來遲了,不幸錯過熱鬨的聖誕市場。

克勞斯約好友一起釣魚,景玉沒有釣魚執照和水域票,更不可能擁有,她老老實實地在房間中看書,偶爾去溫暖的壁爐前研究著要不要烤一個蘋果。

等天色漸漸轉變為暗藍色後,克勞斯才回來。

他穿著德國人常穿的那種黑色夾克,脫下來,露出裡麵灰色的圓領上衣。

景玉還是第一次看他穿西裝外的衣服。

她站起來,一聲“先生”還沒有出口,視線與他身後的女人對上視線。

還是熟人,

米婭。

對方對在這裡看到景玉這件事一點兒也不吃驚,她穿著米色的外套,笑著和克勞斯說話,聲音有點撒嬌的意味。

“克勞斯先生,這是聖誕節啊。”

“克勞斯先生,我們將鯉魚放掉好不好呀?我們隻需要一條鯉魚就夠了。”

“克勞斯先生……”

克勞斯沒有回應她。

他含笑走來,用中文詢問景玉:“你也想放嗎?”

景玉說:“我隻會考慮放辣椒粉還是放孜然。”

克勞斯的中文水平讓他理解了這句話。

他大笑起來。

但米婭聽不懂中文,仍舊一臉茫然地站在不遠處。

克勞斯自然靠近,摸了摸景玉的手:“冷嗎?”

“還好。”

“等會想怎麼吃鯉魚?”克勞斯征求她的意見,“喜歡中式的做法嗎?”

“都行。”

克勞斯並不是虔誠的基督信徒,也沒有要求景玉做。

幾人在餐桌前分享著節日的晚餐,除了不可缺少的土豆沙拉和烤香腸,還有烤鵝,馬鈴薯丸子、紫甘藍。

或許是為了照顧到景玉,餐桌上還罕見地出現了一道紅燒鯉魚,一份宮保雞丁。

景玉發自內心地感謝克勞斯的細心。

克勞斯沒有過多解釋,而景玉也明白了米婭今晚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她在和克勞斯的好朋友交往中。

克勞斯約朋友一起出來慶祝聖誕,米婭也緊跟其後,一起過來了。

不過克勞斯始終和米婭保持著距離,在更多時候,他選擇用中文和景玉交流。

米婭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也沒有辦法插嘴,隻是坐在那裡,用銀質的餐刀,悶頭將烤香腸切成一片又一片的小塊。

他們並不住在這裡,晚餐結束後便離開了。

一樓的壁爐燃燒著蘋果木,有劈裡啪啦、令人昏昏欲睡的聲響,外麵雪花落的很大,景玉一顆心臟砰砰砰地跳,她看著克勞斯。

克勞斯將一顆掉落的鈴鐺仔細地放到聖誕樹的枝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