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顆糖 狩獵(2 / 2)

多梨 10407 字 8個月前

景玉的頭發已經散了,身上還有酒的味道,克勞斯明顯並不介意這點,在景玉踮腳踮到累的時候,甚至還自動彎腰俯身,好配合她。

景玉的手已經徹底地摟住他脖頸,襯衫衣領被她手掌心的溫度壓的滾燙,克勞斯挺直的鼻子壓著她臉頰,他唇上有著好聞的味道,柔軟,下頜上一粒漏網的胡茬紮的她有些發癢。

左手已經滑落到背部,隻剩右手還固執地攀住脖頸,景玉要被他親吻到窒息了,這種像是陷入蝴蝶群中的迷幻窒息感讓她心臟泛起近乎噴出易拉罐的可樂,滿是不可思議卻又炸裂的爽。

她後退,重重跌落在床上,克勞斯手肘撐著床鋪,低頭看她。

景玉看到他漂亮的綠色眼睛。

克勞斯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晚安。”

他看上去像是要離開,景玉一把拽住他的領帶,拽的他再度俯身。

克勞斯單手撐著,低頭看她:“還有話想對我說?”

景玉手纏著領帶:“您知道嗎?我以前有個夢想,想當上億萬富翁,和我媽媽一樣。”

克勞斯訝然:“你的母親是億萬富翁?真優秀。”

“哦不,”景玉說,“我媽媽的夢想也是當上億萬富翁。”

這個老掉牙的笑話卻成功地讓克勞斯笑起來,他寬容地拍了拍景玉的小腦袋:“我相信你。”

但景玉並沒有鬆手。

她坦白:“現在看來,近三年,我的確實現不了這個夢想。”

克勞斯承認:“三年時間,對一個現在還需要讀書的女大學生而言,的確有些難度。”

“所以,我換了個目標,”景玉的腿搭在他背上,腳後跟蹭了下,仰著脖頸,目不轉瞬地看他,“克勞斯先生,我想我現在或許可以上億萬富翁。”

從下車後,兩人始終用中文交談。

對於熟悉中文的克勞斯先生而言,區彆’當上’和’上’這兩個用法並不難。

景玉貼近他,她問:“慷慨大方的克勞斯願不願意幫助實現我的小小夢想?”

克勞斯手指插入景玉發間,自後腦勺抓住她的頭發,微微往下拽,強迫景玉仰臉看他。

“甜心,你現在喝了酒,”克勞斯微笑著說,“男人並不應當去占一位醉酒後淑女的便宜。”

景玉認為他說的有些道理。

醉酒後的人,的確不能視作性同意。

電影和小說中的什麼酒後亂性,全是假的。

真正喝醉酒後的人不會失去理智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借酒做什麼事情的人,純粹都是在耍流氓。

酒精不會讓一個人變壞,但會放大原本的劣根性。

喝了酒後的克勞斯仍舊保持理智。

“你現在不清醒,”克勞斯禮貌地拒絕,“雖然我現在的確很石更,但可以等你醒來。”

“晚安,我的貪財小龍。”

景玉鬆開領帶:“晚安,克勞斯先生。”

-

這次的狩獵地點是屈夫霍伊澤山脈,這個並不是很高的低緩山脈,被茂密的森林植被覆蓋,人口稀少,公共交通也並不發達,但有著寬闊平坦的自行車道和公路。

德國人酷愛騎行,不過在未來的一周,都不會有騎行愛好者想要騎自行車過來旅行。

狩獵季要到了。

德國實行的是生態狩獵,數量過多的鹿群會嚴重影響森林的生長,破壞農場、植被。而在絕大部分歐洲國家中,森林權是高於鹿權的。

每一年,在鹿群影響到植被覆蓋率時,政府相關部門都會計算出鹿群的繁衍數量,再定下一個需要射殺的數量,邀請獵人過來狩獵,捕殺固定數量的紅鹿。

這項運動聽起來有些野蠻、血腥。

克勞斯擁有著合法的持槍證,狩獵證,他有一柄保養極好的槍支,還有頭棗紅色的、漂亮的馬,以及訓練有素的獵犬和獵鷹。

景玉沒有騎過馬,她也並不想跟著克勞斯去射殺紅鹿。

他們住在半木結構的房子中,內部全是木質結構,酒窖裡藏著36種葡萄酒,還有當地特色的羔羊肉片配菜豆、土豆餡餅和醃漬牛肉。

景玉隻有一個想法。

德國果真是美食荒漠。

她對這些特色美食的興趣遠遠不如這房子的溫泉浴池高,當克勞斯和他的同伴去狩獵紅鹿的時候,景玉在溫泉浴池中一邊敷著麵膜泡澡,一邊聽著新聞和廣播劇。

這裡不會有人打擾她。

外麵的人都知道,裡麵住著的,是尊貴的克勞斯先生唯一女伴。

等到天色已經黑透,克勞斯才騎馬回來。

他獵殺了兩頭紅鹿和一隻野豬,收獲頗豐。

兩頭紅鹿都是壯年,角很漂亮,子彈從它們的頭顱穿過,一槍斃命。

乾淨利索的手法。

克勞斯穿著深綠色的獵人裝,棕色的皮靴,這種穿在其他人身上會灰撲撲的衣服,到了他身上卻有種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淩厲美感。

漂亮的金色卷發都在帽子下麵,這讓他看上去有種與平時不同的不可親近感,好像高懸的月亮。

“過來,”克勞斯邀請景玉來看自己的戰利品,“這對角漂亮嗎?你想不想拿它做裝飾品?”

景玉聞到了鹿血的味道,這讓她有些反胃,想吐。

“不,先生,”景玉說,“我不喜歡這個。”

克勞斯側臉看她,慢慢地摘下黑色的手套。

景玉不喜歡這樣血淋淋的場景,她知道這是為了保護生態的合法狩獵,她並不是動物保護協會的成員,也沒有什麼同情心。

她充分理解並支持這項為了生態平衡的狩獵運動,也知道克勞斯做的事情有助於當地的森林植被。

但是,但是。

她看不了這種血腥的場麵,她都沒有親手殺過魚。

克勞斯應該理解不了她這種奇怪的念頭,景玉想。

她避開克勞斯的視線,當克勞斯走過來擁抱她的時候,她感覺克勞斯身上也有著濃鬱的鹿血味道。

晚餐有一道紅鹿肉,是克勞斯親手獵殺到的,景玉隻勉強吃了一小塊。

在德國中,考取獵人執照的百分之七十都是女性,女性的優秀專注力和理性,讓她們能夠更好地勝任這項工作。

參與這場圍獵的也有很多英姿颯爽的女性,有個叫做麗薩的女性獵人,和景玉聊的很開,還給景玉看她的號角。

狩獵結束後,麗薩會負責吹響號角。

隻是景玉還想著那兩頭紅鹿,這導致她沒辦法進食。

克勞斯吃的很多,他今天消耗了很多體能,需要鹿肉來補充。

晚上,景玉做了噩夢,出了一身冷汗。

當她尖叫著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克勞斯正守在床邊。

他穿著黑色襯衫,沒有係領帶,將景玉擁抱住,耐心地問:“甜心,你夢到了什麼?”

“我不知道,”景玉摟著他的胳膊,“我很害怕。”

她想不起來夢裡究竟是什麼,好像是濃密的霧,她一個人在濃霧彌漫的森林中走,找不清楚方向,沒有南北。

“你已經安全了,彆害怕,”克勞斯輕拍她的背部,問,“想看看沉睡的森林嗎?”

景玉茫然抬頭看他。

“現在嗎?”她確認,“現在去?”

克勞斯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克勞斯開著他的黑色庫裡南載著景玉沿著車道進入叢林深處,周遭黑漆漆的一片,雖然景玉知道這裡並沒有狼,卻還是有些忐忑。

夜晚沉睡的森林就像是古老的神明,景玉透過窗和車燈,能看到靜謐的森林,趴在車窗上,隔著玻璃,繁星萬千,星河璀璨,叢林寂靜,隱約能聽到動物的聲音,這是在城市中看不到的明亮星空。

隻屬於野外、叢林、河流,這古老的大自然。

克勞斯將車子停在道路旁邊。

他進入了後排,打開車內的燈光。

當景玉看到克勞斯取出隨身配槍的時候,嚇得叫了一聲,手搭在車門上,摸索著開門的地方。

“彆怕,”克勞斯輕鬆將槍遞到她手中,“我不會傷害你。”

這不是獵人打獵時使用的手動拉栓步|槍,而是一把漂亮的、銀色的小手|槍,防身用的。

景玉第一次觸碰到手|槍,愣了幾秒,才握在手中,仔細看。

“七年前,我考取了獵人執照,”克勞斯坦言,“我喜歡追逐和獵殺獵物的感覺。”

景玉的指尖停留在槍管上。

“當然,我也有必須要遵守的準則,不能射殺幼年動物,不射殺懷孕或者哺乳期的動物,不會射殺動物頭領,”克勞斯說,“射擊必須精準,一槍斃命——倘若沒有打到要害,受傷的獵物有可能逃離,因為傷口感染或者無法捕獵而死亡。”

景玉說:“我不是你獵人學校的學生。”

克勞斯露出一個寬容的笑:“當然,你是我的龍寶寶。”

景玉身體瘦小,她輕而易舉地挪到克勞斯的座椅旁,騎在腿上,麵對麵,手中的銀質槍精準抵在他的胸膛上。

隻隔一層黑色襯衫。

全程,克勞斯始終縱容地看著她,沒有流露出絲毫驚訝。

哪怕當槍口抵到他心臟處時,他的呼吸也沒有亂。

景玉盯著他的綠色眼睛:“先生,您不怕我開槍嗎?”

“你為什麼開槍?”克勞斯微微偏臉,金色卷發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神明,“殺了我,以後誰付給你這麼多錢?”

景玉:“……”

他說的好有道理。

“況且,”克勞斯從她手中將槍拿走,把玩了兩下,笑著說,“你都沒有上膛,還想怎麼發射子彈?用你可愛的意念嗎?”

克勞斯耐心地將槍隨手撥弄幾下,景玉聽到細微的、機械碰撞的聲音。

他教著景玉:“下次拿槍威脅人之前,記得先裝子彈、上膛,拔保險栓。”

景玉一句明白沒有說出口。

因為槍管撥開裙子,貼著腿,威脅意味滿滿。

這銀質的金屬質感明顯,冰涼。

克勞斯溫熱的手掌精準無誤地掐住她的後頸,要坐在他腿上的景玉保持著與他對視的姿態。

“看我,”克勞斯問,“這才是威脅人的正確姿勢,學會了嗎?”

景玉說:“大概會了。”

隻是她的心臟完全不能冷靜下來。

豪無生命的機械觸感讓她打了個寒噤,而更令她恐懼的是它所代表的死亡含義。

但凡有個不小心。

但凡擦槍走火。

克勞斯的大拇指摩挲著她後頸處那一粒痣:“Schie? und tot!,一擊必死。甜心,這是獵人的獵殺準則。”

景玉想說他剛剛已經提到過了,但巨大的恐懼讓她沒有辦法開口。

她甚至不能動,擔心下一刻機械的失控。

景玉並不希望成為意外槍擊新聞中的女主角。

克勞斯壓著她的脖頸,他親吻著景玉的唇。

恐懼和危險讓景玉感覺這個吻格外漫長,心臟劇烈跳動,幾乎要不能呼吸了。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克勞斯唇的味道,腎上腺素急速飆升。

每一個神經末梢,都在嚴格保持警惕,留意著外界動靜。

在景玉下一句“先生”即將出口的時候,克勞斯笑了,終於不再逗弄她。

“我沒有裝子彈,”克勞斯說,“彆怕。”

景玉瞬間重新回到天堂。

正當她認真思考該如何趁機向克勞斯索要1000歐以上的精神損失費時,金屬卻貼著皮膚更用力了。

“不過,”克勞斯凝視著她的臉,“你這時候的表情很可口,我很喜歡。”

景玉:“什麼?”

冰涼的機械貼靠,嵯峨綠的皮質座椅上,克勞斯綠色的眼睛猶如森林中的野獸,正盯著他的獵物。

但他仍舊在笑,柔和地問景玉:“還記得那天你喝醉酒後給我講的故事嗎?你沒有告訴我故事的結局。那次作文中,你丟的是把金傘,還是銀傘?”

景玉想起來了。

銀質冷感更近,景玉脊背挺直,心跳如擂鼓。

克勞斯撫摸著她的黑色頭發,耐心詢問:“坐在我麵前的這位貪財小龍,請問你需要的是把金槍,還是把銀槍呢?”

不等她開口,克勞斯起身,在她耳側低聲問:“還是,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