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婢女來稟,說藍風閣的歡瞳來了。
“林氏的陪嫁小廝?”梁氏眉頭皺得死緊,“他來乾什麼。”
“他是來拿這個月賬本的,說少君要為夫人分憂。”
梁氏聞言,胸口起伏:“他真這麼說?”
“夫人您聽見了吧?”劉嬤嬤恨得牙癢癢,“現在不是您說罷了便能罷了的。少君明擺著要從您手裡奪權,您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啊!”
梁氏煩躁道:“可我能怎麼辦!當初我確實說了要讓林氏掌家,誰曾想到林氏還真有幾分本事。”
劉嬤嬤眼珠轉了轉,揮退下人,湊到梁氏耳邊道:“不如這樣……”
“不成。”梁氏沉聲道,“陸晚丞已經警告了我,我擔心他知道了會……”
“小侯爺現下不是病著麼,能不能熬過去都不好說。再說了,您忘了二小姐的話了?隻要理在您這邊,侯爺就會向著您,您沒什麼可怕的。”
見梁氏依舊猶疑不決,劉嬤嬤又道:“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二小姐和三少爺考慮啊。難不成,真的要讓一個寡夫掌侯府的家?”
“念桃,喬鬆……”梁氏默念著一雙兒女的名字,定下了神,“劉嬤嬤,你把賬本送去藍風閣罷。”
劉嬤嬤遂喜笑顏開:“奴婢這便去。”
林清羽拿到賬本後,叫來張世全,勞煩他仔細看看有無不妥。張世全看過之後,道:“單有兩個月的賬本,張某不敢妄下定論。若能有三四個月的賬,應該能看出一些端倪。”
林清羽便讓歡瞳把這個月的賬本送了回去,再把前幾月的賬本要過來。
陸晚丞昏睡的第三日,總算有了退熱的跡象,但人還沒有清醒,這段日子好不容易養回來的氣血也被耗了個乾淨。他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眸緊閉,病骨支離,宛若風中殘燭,著實讓人……讓花露等人揪心不已。
花露喂陸晚丞喝下湯藥。陸晚丞眉間緊了緊,似在夢中也不忘嫌棄藥苦,還吐了一些出來。花露手忙腳亂地想拿帕子去擦。林清羽從她手中拿過藥碗:“我來。”
林清羽舀起一匙,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還未來得及湊到陸晚丞嘴邊,就聽見外頭傳來叫鳳芹的聲音:“少君,夫人請您去她那一趟。”
林清羽一頓,將藥碗還給花露:“你接著喂。”
林清羽來到前堂。梁氏依舊坐在她主母的位置上,劉嬤嬤守在一側,還有一個麵生的中年男子站在堂中,滿麵的愁容。
梁氏假惺惺問道:“晚丞的病可有好些?”
林清羽道:“夫人有事直說即可。”
梁氏臉上有些掛不住:“這位是侯府的賬房先生,王管事。”
王管事躬身行禮:“見過少君。”
“事情是這樣的。王管事發現從藍風閣送回的賬本,少了一頁。”梁氏頓了頓,“還是事關最重要京城酒樓收支的一頁。”
王管事哽咽道:“這麼重要的賬本居然出了這麼大的疏漏,小人恨不能以死謝罪啊!”
好吵。
這些人還真是不會消停,與其和他們周旋,不如直接用毒讓他們安分。林清羽道:“我勸你三思。”
王管事茫然道:“三思什麼?”
“以死謝罪。”林清羽哂道,“當然,你若執意要死,我也不攔。”
王管事懵了,他隻是說說,哪能真的為了一頁賬本去死。王管事求助地看向梁氏和劉嬤嬤。劉嬤嬤寬聲安慰道:“王管事快彆這麼說,這事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把賬本送來時,賬本分明是完好無缺的,夫人可以為你作證。是歡瞳將賬本送回來,裡頭才少了一頁的。”
林清羽靜靜地看著他們演戲。
梁氏被他看得心裡發虛,笑道:“清羽,你才管家,有所疏漏是在所難免的,下次注意便是。隻是那缺了的賬本還是得找回來的,否則賬就要亂了。不如你先回藍風閣找找?”
林清羽頷首:“可以。”
林清羽回到藍風閣,在屋外聽見一陣歡聲笑語,鬆了口氣的同時不禁冷笑。
一醒來就能和丫鬟們說笑,陸晚丞命還挺硬。
他一進屋,便對上了陸晚丞的視線,好像陸晚丞一直在看著門口似的。
陸晚丞咳了兩聲,喑啞著嗓子,道:“回來了?”
“嗯。你感覺如何?”
“感覺就是,我病了,我活過來了。我又病了,我又活過來了……”
林清羽沒了表情:“你這麼有精力,便自己把藥喝了,彆總是讓彆人喂你。”
陸晚丞調笑道:“又沒讓你喂,怎麼又凶起來了?”
“我……”林清羽眼簾微閉,靜了靜心。這幾天蠢人太多,他或多或少都受了影響,脾氣難以克製。“沒想凶你,習慣而已,抱歉。”
陸晚丞倒不介意被壞脾氣美人凶,玩笑道:“是不是因為我沒死成功,林大夫失望了?”
林清羽隨口順著陸晚丞的話說:“有點。”
陸晚丞笑了起來,病容中獨有一雙眼睛是盈盈亮著的:“對不起啊,我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