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混混和星際海盜對視片刻,頗有點針鋒相對的意思,片刻後發現雙方沒有主動退讓的意思,於是一起覺得對方是給臉不要。
各自冷笑一聲,零零一先開口說:“第八星係裡有頭有臉的,我們都給請來了,現在客人們差不多到齊了,四哥姍姍來遲,看來是來壓軸的。”
原來這夥來曆不明的域外海盜不止請了他一個,林靜恒有點意外,因為第八星係的大混混們雖然不是政府,但和孱弱的官方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履行了很多管理職責,算是灰色地帶裡的隱形政府,大多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怎麼跟域外海盜這種反政府組織來往。
要把這些人齊聚一堂,一封邀請函必定不夠,這裡頭必定用了非常手段。
林靜恒一插兜,意味深長地問:“我是壓軸還是斷後啊?”
這話有點不客氣,零零一眼角一抽,隨後笑了:“當然,請大家過來,隻是想交朋友認識一下,不是每個人都像林四哥那麼有遠見。我研究了最近幾年黑洞擴張,感覺四哥應該不止想當個地頭蛇吧,那您對我們提出的合作應該很有興趣。”
“不敢當,”林靜恒戳在星艦前,“我算不上地頭蛇,最多是條地頭蚯蚓。管不了北京星外的事,不過有人想在北京星上搞小動作,我就得露頭看一眼了。”
林靜恒不軟不硬的傲慢態度讓零零一臉色微沉。
雖然軟硬兼施,把第八星係的大混混們都召集來了,但黑洞的人無疑是他們最特殊的一個客人——他們的生物芯片在整個第八星係無往不利,彆說拐個把孩子,就算把星係行政長官拐走也不在話下,偏偏在北京星上失了手。蜘蛛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多半是被人處理掉了,零零一不知道眼前這個“林”究竟是有什麼神秘手段,還是僅僅是運氣好。
同時,被他們請到這個邊遠空間站上的人大多不是自願來的,有的是被威脅,有的乾脆是被技術手段誘騙。隻有黑洞收到邀請以後,二話不說應了約,而且這個林大搖大擺前來,身邊隻帶了一個拎包的小白臉,零零一也判斷不出,對方是知道他們的底細,還是單純的傻。
因為摸不出對方深淺,零零一想了想,選擇暫時忍氣吞聲:“請您跟我來。”
巨大的星艦像一座摩天大樓,筆直地指向天空。裡麵裝著一個與外界涇渭分明的世界,零零一有意想給林靜恒一個下馬威,直接帶他坐電梯到了頂層。電梯一開門,他就皮笑肉不笑地往外一伸手:“這裡是觀景棧道,請。”
原來電梯外麵是一條完全透明的棧道,橫穿整個星艦,高高地掛在幾十米高的半空,那棧道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折光率與空氣很接近,乾淨得一塵不染,肉眼幾乎看不見它,棧道兩側的護欄隻有不到三十公分高,基本不管用,更懸的是,這棧道兩頭不是固定在星艦上的,而是利用磁場漂在半空。
“四哥不恐高吧?”零零一咧開嘴,笑出了一口大板牙,他踏上透明棧道,懸空似的站著,棧道好像還在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這裡視野好,我個人很喜歡,不知道合不合四哥的審美。”
“我是粗人一個,沒有審美,”林靜恒毫不猶豫地跟上,頭也不抬地說,“湛盧,上來的時候慢點。”
湛盧雖然狗屁不懂且多嘴多舌,但跟隨他多年,黑話還是聽得出的,收到主人不懷好意的指令,他邁步往棧道上一踩,無聲無息地放出了磁場乾擾,整個空中棧道劇烈地顛簸了一下,猛地往下沉去。
零零一正在專心致誌地裝神,沒有餘力保持平衡,腳下猝不及防地一空,他當場大叫一聲,手舞足蹈地亂抓一通,四腳並用地扒住了棧道邊,差點給嚇哭了。
林靜恒完美地保持了平衡,故作嚴肅地瞪了湛盧一眼:“我都說讓你慢點了,看看你乾的好事!”
湛盧無辜地回視著他。
林靜恒踱步到零零一麵前,一彎腰:“棧道有限重,您倒是早說啊,看看,多危險,來,我扶您一把。”
他嘴上說著扶一把,兩隻手全插在兜裡“不可自拔”,一臉看熱鬨的幸災樂禍。
零零一臉色青紅交加,咬著牙爬起來,動了殺心,惡狠狠地剜了湛盧一眼,他按下耳垂上一個小儀器:“檢修空中棧道!”
說完,他再也維持不住表麵的客氣,陰沉著臉在前引路。
透明棧道很快走到了頭,儘頭是一片空場,困獸似的咆哮聲傳來。
那是一個圓形的開闊場地,像個運動場,四周是看台,看台裡圈圍坐著一幫研究員模樣的人,正忙著記錄實驗數據。外圈是和林靜恒一樣的客人,臉色都很難看。
零零一帶林靜恒走進來的時候,站在最角落的一個男人無意中抬了下頭,正好對上林靜恒的目光。
這人身材高大,十分英俊,但英俊得不是很主流,因為臉上突兀的鷹鉤鼻給他平添了幾分陰沉,而且鼻梁往上,還有一雙顏色不一的“鴛鴦眼”——據說此人年輕時候,左眼受過外傷,需要換人造眼珠。其實以當時的技術,人造眼珠完全可以和原裝的眼睛一模一樣,可誰還沒年輕過呢?
這位當年還在中二的先生,為了與眾不同,故意選了個顏色不同的虹膜,自以為炫酷,結果把自己炫酷成了一隻品相不佳的波斯貓,長大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此人就是北京星上那位陸校長的親爸爸,獨眼鷹。
聯盟叛徒陸信出事的時候,陸夫人帶著機甲湛盧出逃,聯盟軍方一直追殺她到了第八星係,半路殺出了一幫不明勢力,劫走了陸夫人。由於軍方當時已經奪到了湛盧,陸夫人乘坐的小星艦又被導彈擊中,估計人已經烤糊了,所以軍方並未與其糾纏。
十五年前,林上將帶人清繳星際海盜餘孽,途徑第八星係時,私下離隊,專程去見了獨眼鷹一麵。
沒有人知道堂堂聯盟上將為什麼要見一個軍火販子,也沒有人知道他們聊了什麼。
反正五年前聽說林靜恒遇刺身亡的時候,獨眼鷹是鬆了口氣的。
此時,他猝不及防地和林靜恒打了個照麵,先是一愣,因為林靜恒這不修邊幅的樣子與他當年做上將時大相徑庭,隨即,林靜恒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簡直是從噩夢裡出來的。
獨眼鷹當場覺得活見了鬼,周身汗毛倒豎,一雙鴛鴦眼瞪得險些脫眶,下意識地把手按在了腰間。
“陸先生彆來無恙啊。”林靜恒對他伸出一隻手,“上次見您,還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看您風采依舊。這幾年我定居北京星,都沒來得及去拜會,實在不像話,改天一定登門賠罪。”
獨眼鷹雙肩緊繃,脖頸上青筋畢露,林靜恒冰冷的微笑不改,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兩個人之間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零零一的目光狐疑地從兩人臉上掃過:“兩位這是……”
就在這時,看台下的空場裡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四下一片嘩然,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