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久更闌風漸緊2 “殿下,有些事情過……(1 / 2)

小重山 君若知篁 5378 字 9個月前

秋時蟹肥,宮中今晨便運來了好幾箱冰塊鎮著的蟹。

江霽月用完午膳,便吩咐著人開始著手今晚的夜宴。這蟹自然是重頭戲,宮裡特派禦廚來親自料理。要江霽月忙的其實並沒有多少,她核對了兩輪宴上席位,還得了空閒,小憩了一會兒。

午後悠悠醒轉,床幃上墜著的珠簾還映照斜陽餘暉。江霽月抬手掩住上眼皮,擋住了那過於刺目的光線。她叫來棠梨,問道:“大殿下回來了嗎?”

棠梨搖頭:“尚未,要奴婢遣人去京司尋大殿下嗎?”

看樣子,褚煬還沒把她來過的事告知沈淮,估計是沈淮在之前下了什麼不許進門打擾的令,所以褚煬這老實人就一直沒進去,興許買來綢緞還是讓守在外麵的那個小丫鬟捎進去的。

“不必,你下去罷。”江霽月抬指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寢衣,自行披了外裳起身。

這時候席上邀請的賓客未到,但禮已經陸陸續續送了過來。江霽月垂睫一筆筆記著,看著禮冊上一斛斛的珍珠、一匹匹的珍貴絲緞,胸腔突然有一股悶氣,隨著長歎逸出。

這般縱情享樂,想也知曉雲京中無人從珍品編織的華美夢境中醒來,即便關外三城失守,即便戰火正在蔓延。

她捏著筆的手不自覺地用力,骨節發白,襯得她本就冷白的手更寒上三分。

棠梨看在眼裡,隻當是自家小姐入了秋冬手腳發涼的老毛病犯了,吩咐一旁的紫蘇去灌個湯婆子。

江霽月聽到身側聲響,看紫蘇出去,開口道:“你也回我房裡,把我出嫁時帶來的首飾衣裳收拾一下。”

棠梨一臉莫名:“皇子妃是想要把舊衣飾丟掉嗎?”

江霽月搖頭,說道:“你隻管收拾了便是,等我去處理。”

棠梨雖不理解,但還是依命福身道:“是。”

目送棠梨離開,江霽月動手拾掇了一下桌上記錄完畢的禮冊,剛想眯會眼,三皇子沈洛與四皇子沈濯的禮就送過來了。

沈洛和沈濯是雙生子,母妃為賢妃,曾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可惜這位皇妃命薄,懷他們時早產,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而兩位被母妃拚命生下來的皇子也福薄,一個身子孱弱,被藥罐子堆大,一個天生目盲,從不曾見過外界的模樣。

正是因這兩人身體特殊,所以其他皇子都離宮建府了,他們兩個還住在宮裡,如今這禮也是一並從宮裡送出來的。

沈洛送了一座南海珊瑚擺件,沈濯送了一雙羊脂白玉手鐲。

江霽月看著雕花香木飾盒裡的無暇玉鐲,分出閒心想這東西被沈淮轉送給外麵那位佳人的話,當真是美玉襯美人,絕配。

整理禮單到傍晚,她再對了一遍席位與吃食後,這才得了片刻放鬆,尋了個地方倚著休息。

現在正是菊花開放的季節,可惜前幾日連綿秋雨,開了的花都被雨打落,如今庭院裡擺放的花卉,還是府中花匠在雨裡拚命搶救下來的。

而今庭中稀疏的幾盆奮力綻放,美則美矣,隻是這樣的美,像是虛偽又荒誕的繁榮,一如這華美皮相下搖搖欲墜的江山。

她收回目光,第一批赴宴的客人到府。

來的是仍在宮中尚未出嫁的五公主、八公主和九公主。

五公主沈瑜率先邁過門檻而入,見到江霽月,眼睛飄到了雲層上麵,招呼也不打,轉頭便問府中管事她家大皇兄在不在。聽得他還沒回府,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便自己走去內院玩了。

她與沈淮一母同胞,也不知為什麼,很是看不起武將,連帶著出身武將之家的江霽月她也是一萬個不順心。

江霽月從不討好對自己有敵意的人,沈瑜無視她,她就無視沈瑜,所以後來沈瑜看到她便更不順眼了。

八公主沈瑭與九公主沈璿並肩而入,同江霽月見禮道:“大皇嫂安。”

江霽月和煦見禮:“八公主、九公主安。”

這兩位小公主倒是乖巧可愛,同江霽月玩得很好。

三位公主來後沒多久,沈淮便回來了,身後跟著的褚煬不敢正眼看江霽月,但沈淮卻麵色如常,還將手輕輕搭在江霽月的腰上,麵露感動道:“迎客這些事交給下人去做便是,你在府中忙碌了這麼久,仔細著自己的身子。”

江霽月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的手,淡聲道:“殿下說的是。”

沈淮隱約覺得江霽月是有些生疏了,可她平時累著了也不愛理人,隻當今日府中擺宴她操勞過多,便沒放在心上,說了幾句話後便返身去迎其他的客人了。

江霽月也欲轉身回席上坐一坐,目光瞥見在一旁木樁似站著的人,輕聲道:“今日之事,你最好把阿蓉給撇出去,不要讓大殿下知道她也在場。”

“您想要做什麼?”褚煬是呆,不是傻,聽她這麼說,便知道她一定不會輕易放下此事。

可江霽月隻輕笑一聲,而後將被秋風吹亂的發絲一並彆到耳後,搖搖頭,轉身離去了。

今日的宴席與往日的宴席並沒什麼不同。有樂有舞,有美酒有佳肴,賓客與聖上齊舉杯,慶賀大殿下福祉日盛,漫長的宴飲便熬到了臨近結束。

江霽月麵前的蟹一口沒動,蟹肉性寒,她這身子吃不得,也早就在宴席安排那裡把自己桌上的蟹給撤掉了,偏生沈淮與人觥籌交錯時瞥見她的桌上沒有蟹,以為她吃得快,還吩咐人把自己的蟹擺到她麵前。

江霽月喉頭滾動,分明沒聞著什麼腥味,卻隻覺得惡心。

她掩了掩唇,起身行禮,打算同聖上告罪,想要先行離席。

沈淮生母良妃眼尖,瞧見了她方才的動作,還沒等她開口,便問道:“可是聞見了葷腥,身子不適?”

江霽月看向她,那位一貫雍容華貴的婦人現今眸子亮得嚇人,目光若說是看向她,更像是在看她的肚子。

江霽月知道良妃在想什麼,她笑得端莊,從容道:“回母妃的話,席上佳肴鮮美,哪有葷腥?隻是下午時便沒什麼精神,已經尋大夫請過脈了,大夫言說隻是過於勞累,歇息一番便好。”

聽她說大夫下午已經把過脈,良妃知道心裡想的沒戲了,眸子驟然變冷,連看江霽月一眼都懶得看。

聖上出言讓江霽月先下去休息,她謝恩告退,轉身時,眼睛同樣沒了溫度。

良妃也不喜歡她,她一直都知道,這種不喜歡同沈瑜的天生歧視不太一樣,因為江霽月剛嫁給沈淮的時候,她還不是這個樣子。

江霽月的父親是南淮戰神上軍大將軍,叔父是南中大將軍,嫁沈淮的前一年,兩位哥哥剛入軍便取得不菲的成績。

這樣的家族收歸在沈淮手裡是相當大的勢力,不管是出於利益考慮還是江霽月這個兒媳婦真的合她心意,反正最開始,良妃待她比待親女兒沈瑜還要好。

到後來成婚三年江霽月肚子也沒動靜,良妃便急了,偏生當年沈淮為了證明自己的誠心,發誓絕不納妾。沈淮膝下無子,良妃就將一切的錯都怪在了江霽月的身上。

江霽月原並不將這回事放在心上,也覺得這樣不會影響她與沈淮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