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後隱約聽見放輕的腳步和行李輪子的滾動聲,門縫有光亮起又很快暗了下去,院裡大門被小心帶上。
這些細碎的聲音卻給人無故的安穩感。在“燕巢”的第一晚,趙顏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醒來,雨停了,天空還是灰蒙蒙的。
趙顏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八點多,她把被子踢到一邊,一隻腳橫在上麵,又再躺了會兒。
窗外有清脆的鳥語聲,屋內靜若空洞。
洗漱完畢後,她開門左右張望了幾眼,主臥的門半掩著,鑰匙插在門鎖上,古琴阿姨這會兒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對麵房間的門如昨日所見那樣緊閉著,看不出有人造訪的痕跡,無法判斷那位朋友回來過沒。
趙顏最終沒喝上紅棗茶,等她再去探那隻茶壺時,瓷壁已經變得冰涼了。她還是按照習慣泡了咖啡,接下來幾乎一整天都呆在房間裡。
中午過後,房外有人在講電話,聲悶悶的,像戴了口罩。洗衣的滾筒聲咕咚咕咚,隱約飄來消毒水和洗衣液的味道。
趙顏給程星打了電話,姨父的檢查結果不壞,但需要留院觀察。程星隻讓趙顏彆擔心,明天家具廣告要交稿了,檢查下自己負責的部分。
人們總愛叫比自己年紀小的人不要擔心。
趙顏聞著咖啡味一直畫到晚上,在死線來臨前把交了稿件,又再一次翻出季度的家具稿放大放小地仔細檢查,和同組的夥伴討論了下,最終改了幾道線條的形狀和曲度。
後半夜她幾乎剛沾床便能秒睡過去,也就在那一刻,她聽到了上樓梯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鑰匙插入門孔的開鎖聲,兩把不同的男聲移動幾分便戛然消失在兩扇門後;安靜片刻後,趙顏聽到了狂躁的、歇斯底裡的重金屬音樂。
她深吸了一口氣,那位朋友原來這麼“重量級”的嘛,不過不礙事,她很快就安睡過去了。至於對麵的狂歡是幾時停的,隻有雲後的月亮知曉。
身體睡得暖暖的,薄被外的手上下動了動,抓到了一處暖和的地方,溫度落在手臂上,是陽光溜進來了。趙顏睜眼看到了明亮的房間,天放晴了。
洗漱完畢,她下樓進了廚房,簡單煮了個素粉,往湯裡打了倆雞蛋,坐在餐桌前吃起來。餐廳的窗對著後麵的小院,花牆的一半沐浴在陽光裡,遠遠都能看到花和葉上水珠晶瑩,一閃一閃。
快吃完時,大門響起開門聲。她往落地窗外張望,看到一個老婦人提著籃子走進花園。
趙顏收拾好碗筷後,忍不住往院子走去。剛走過的老人穿著墨綠寬鬆的棉布衣褲,正從亭子裡往外搬花。
趙顏快步邁下台階走上前,伸手要接過老人手裡的蘋果花,說道:“我來幫您。”
老人抬頭看到她時,似乎相當意外。趙顏趁著空當捧過花盆,笑著問:“這要放哪裡啊?”
老人回過神,也笑了,伸手往前麵一個位置指了指,“放那兒就好,謝謝姑娘。你是……剛來的?”
看來這裡的房客確實來去匆匆。趙顏放好後繼續往亭子走,答著話:“對,前兩天來的。婆婆您放著讓我來,跟我說放哪就行了。我小心點,不傷著它們。”說完又把對方手裡的花接了過去。
老人扭了扭手腕,怪不好意思道:“那真是麻煩你了。”
“不會。”趙顏照著老人的話把花擺好,偶爾問問這個是什麼花之類的。老人也沒閒坐著,她從籃子裡抽出花剪,細心照顧著每瓣花,每葉草,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就連剪下的枝椏和花都是彎腰放到地上。花磚還有點濕,涼涼的,不怕燙傷花葉。
趙顏搬好花後蹲在剪下來的枝葉旁,輕拿輕放地觀察了下,拿起一朵艾拉絨球問:“那個……婆婆,這朵方便給我嗎?”
“你拿,喜歡的都拿。”
“多謝,我拿這朵就可以了。”她把花朵揣進衣服的口袋裡。
提著小剪刀的燕子時不時從上空掠過。
老人剪好花後,又拿起柄掃帚去掃小道,將積水都掃到下水口。她做事不驕不躁,這邊弄完了,慢條斯理地洗過手,踏了踏鞋底,特意踩了地毯走過屋裡,開始照料後院的花草。趙顏中間上了樓處理花朵,而後拿著平板又蹦下來,第一次坐進了亭子裡。
快十點了,趙顏在追剛更新的劇。大門又開了,走進來的男子穿著普魯士藍襯衫,拉著個皮箱,腳步輕快,像片雲,浸染了天空的顏色。
他也正往這邊張望,無疑是看到了亭下的趙顏。那男子臉色明顯一變,似乎還朝這邊瞪了眼才收回視線。
貌似,有點不友好。
隻見他提起箱子跨過門廊,邊走邊朝裡麵喊道:“外婆,昨晚不說等我回來嗎?怎麼自己先來了。”
趙顏透過落地窗看到他和老人走到客廳。老人顧完了花,剛還在廚房煮水泡茶,這會兒看到男子正端著茶壺茶杯放在桌上。老人倒了一杯推給他,兩人邊喝茶邊聊話,忽然一致抬頭看向外麵的趙顏——視線對上了。
裡邊的人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