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真樂陶在前頭,捂緊頭上的花環小跑進了燒烤場。
“我那天問熙瑜,她說會和你一起來,沒想到真的碰上了。”蘇懷瑾在前頭倒著走,羅熙瑜在側後方兩步的距離,餘下兩人在後頭。
似是有些端倪,不過趙顏沒往更深處想,“我們住一晚呢,在後麵那邊。”
“我和步陽還沒決定,看晚上弄到幾點。”
“那時會不會沒房了?”
“沒有再回家。”徐步陽笑著,對去留並不在意,“我們帶外婆來的。”
“外婆?”趙顏歪歪頭。
“是啊,他外婆每年都來,今年我爺爺奶奶也來湊熱鬨了。”前麵蘇懷瑾原本拿著手機和羅熙瑜竊竊私語,提起自家老人時,又順便搭上這邊的話。
“是每年都來,她喜歡這裡。”徐步陽摘下帽子,扒了扒頭發再戴上。
大抵猜到了幾分,但有所保留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是鬥膽猜測。往事如煙,後人即便如何洞察秋毫,深究起來也繞不過那層窗紙,捅不破、撤不走,那是時間留下的看似虛無縹緲,實則堅不可摧的屏障——我們無法改變過去,即使我們有一天可以回到過去。
這不是自以為是,不是擅意解讀,就這點自信趙顏還是有的。他們都行走在同一端,等一方說時,另一方自然也願意聽。
“你們接下來去哪兒啊?”他們站在燒烤場門口的空地上,趙顏看到子茵站起來朝這邊東歪西倒找角度。
蘇懷瑾脫了帽子,往後方指了指,“同學也在那邊搞燒烤聚會。”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沒找到目標人物,用手肘撞了下徐步陽,問,“哎,他們在哪裡呢?”
徐步陽仰起臉往他張望的方麵一掃而過,看上去也沒細看,“他們說入門左走。”
“唉,好吧。”蘇懷瑾轉了回來,又問,“你們倆呢?”
他們的位置離門口不遠,羅熙瑜往右邊指了指,男生們看過去,不約而同地會心一笑:“看到了。”
瞎子都很難說看不見,畢竟那邊有幾個人的視線齊刷刷射過來:子茵一個勁地衝這邊擺手臂,雙胞胎見他們看過去,立即用雙手拱成小喇叭放到嘴邊,呼叫聲活力飽滿:“快過來啊——”
徐步陽忍俊不禁,抬手輕輕蹭了下趙顏的頭發,說:“你們先過去吧。”
蘇懷瑾也拍了兩人一下,臉頰樂嗬嗬地笑出了倆酒窩,“是啊,”他也說,“去吧去吧!待會兒見!”
趙顏虛握著拳和羅熙瑜走回去,她在回憶剛剛掉下的那片葉子形狀。青年的手也沒怎麼碰到她,觸覺幾不可察,隻是為了幫她取片葉子而已。
“哎喲,男朋友不一起嗎?”陳嫂嫂眉開眼笑地推給她倆一人一碟肉,催促,趕緊吃點兒。她手裡帶著那個花手環,花瓣沾了體溫,顏色深了點。
“不是男朋友。”趙顏解釋。
羅熙瑜夾了些沙拉,亦作古正經:“他們去同學會了。”
“喲,同學哪有和女朋友熟。”陳嫂嫂是完全沒聽進去。
“就是就是。”子茵向來惟恐天下不亂,哪裡刺激往哪鑽。“顏兒過來,”她朝趙顏勾了勾手指,推了把阿凱,“你先讓個位置。”
“好嘞,我去給你們烤點吃的去。”阿凱抻了下黏在後背的衣服,跑過去坐到了陳大哥旁邊,同是天涯淪落人,後者胸前的口袋裡插了兩朵花,友好地給他遞了瓶菊花茶。
“那邊還冰著啤酒,喝的人自己去拿啊!”陳嫂嫂正切著茄子,說這話時,她看向陳大哥,抬了抬下巴,得意一笑,像在說“今天準你破例了”。
雙胞胎戴著花環,各自的兩隻手捏著夾子取生蠔,示意趙顏和羅熙瑜趕緊吃,又纏著羅熙瑜學鳥叫。
跟實事求是的人套取八卦就要做好一無所獲的思想準備,因為這類人有時真的很不解風情。子茵聽到趙顏說出“怎麼知道這麼巧遇上了”這種話時,簡直氣得發笑,直想掄起那筲箕栗子砸醒她。
“哎,那倆小夥子來了。”陳嫂嫂眼尖,給雙胞胎擦汗還能看到不遠處的人。當然,他們也不算過於大眾的人,加上不管白底的漫畫印花衫,還是複古的紅白條紋,都和今天的天氣很搭,容易被記住也是情理之中的。
“咋這麼快又來啦!”陳嫂嫂打趣道。
大家似乎都不生分。蘇懷瑾提著保溫箱和男士們握手,說,“我們來蹭吃蹭喝了。”
“那邊差不多收攤了,我們來投靠你們了。”徐步陽搬著半箱蔬菜。
叫蘇懷瑾把箱子放地上,陳嫂嫂掀開一看,揶揄道:“蹭吃蹭喝還有帶這麼肥的肉和蝦啊。”她笑得落落大方,打開裡麵其中一盒,不算刺激的蔥香蒜味在空氣中蔓延開。
蘇懷瑾嘿嘿一笑,拍拍徐步陽的肩膀說:“我們這是借花獻佛。醬料是家裡老人弄的,給我們升了些,你們不嫌棄就好。”
“不嫌棄不嫌棄。”湊過來的子茵拍了拍蘇懷瑾,指向羅熙瑜旁邊的座位,“那邊有位置,坐吧、坐吧。“
“剛好啊!我們沒買什麼青菜。”陳大哥接過箱子,裡麵生菜綠油油,菌類和玉米水淋淋。“樂真樂陶來,無敵的爸爸向你們傳授讓玉米粒粒爆漿的螺旋式烤法!”雙胞胎一聽,開心地歡呼著,二話不說就抱起玉米拱到烤爐旁。
有小孩子在,多兩個大人的燒烤區也不會過於擁擠,座位左右拉開了點,阿凱叫嚷著“續攤走起咯”,去找了兩把折疊椅回來。
沒過多久,擁有靈敏感官的雙胞胎便發現了蘇懷瑾和羅熙瑜有相似的技能,又發現徐步陽是可以駕著飛機在天上飛的人,登時對此新奇得不行。兩隻團子捧著同款水壺圍著幾個新鮮的年輕人,嘰裡呱啦個不停;陳大哥坐在亭傘外,搭了把自家的傘在肩上擋太陽。
正在弄炭燒蝦的陳嫂嫂正巧入目此番情景,周圍的景象仿佛都虛化了,世界在她眼裡隻剩下她的家人和幾個年輕朋友,還有後麵開滿木芙蓉的街道。她悄無聲息拿出了手機,不添加任何濾鏡地拍下了這一幕。
錫紙包成的臨時鍋正在咕嚕咕嚕地煮著蘑菇湯,趙顏注意到門口走過的一群人裡,有幾個返回來停住了腳步,帶著手勢交談了下,最後看向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帶頭的男人穿著淺金襯衣,雖然帶著墨鏡,但和旁邊的一個人都讓趙顏覺得麵容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裡見到過。男人腳步有些虛浮,走近後語氣熟稔道:“步陽,懷瑾,你們在這兒呢。”
“你們喝到現在呢。”徐步陽坐在趙顏旁邊,揚起眉,淺笑著。
男人用掌腹揉了揉太陽穴,懶散無力的,“對啊,上去睡睡,晚點來。”
“哎,讓你喝那麼多。”那旁的蘇懷瑾打趣道。
“還不是你們來太晚了。“男人不耐地揮了揮手,酒後的嗓子有點啞,”今晚早點來啊。“
趙顏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身旁的人,聽見後者說:“晚上再說吧。“
“什麼再說徐步陽,你記得來,那誰也要來呢。”旁邊的人搭著醉酒男人的肩膀,衝徐步陽嬉皮笑臉地喊道。
趙顏就是這時想起了跟前的這兩人是誰,前幾天看的那張照片裡也有他們,站在離鏡頭最近的位置。
“誰要來啊?”大概誰也猜不到羅熙瑜會在這時插個話。那邊幾個同學自然沒回話的打算,不過這也不怎麼打緊,畢竟羅熙瑜發問時麵向的是蘇懷瑾,那想要答案總會有的,“我們高中班主任,吳老師。”
那男的聽了,忽然愣著臉摸著後腦勺說:“我們還真叫了班主任,前幾天在群裡喊的。”
徐步陽不動聲色地翻了個眼,趙顏原本也被這打啞謎一樣的對話撓得一陣迷糊,恰巧這時瞥見他的反應,還是不禁由這一點點幼稚的舉動逗得偷偷一笑。聊天內容傳進那頭陳樂陶豎起的耳朵尖裡,讓她也興致衝衝地加入分享:“我們老師也來玩了!”
“你最好祈禱不要撞見老師,彆忘了你倆是請了明早的假來的。”陳大哥翹著二郎腿,樂悠悠地逗自家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