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下適應片刻後,怕男人身子會吃不消,織霧便又攙扶他回到榻上休息。
見丈夫身體過於清瘦,心下思忖了一番,織霧便用合適的價錢托附近的農戶殺煮隻老母雞來給男人補補身子。
織霧這幾日翻過家底,發覺原身除了家道中落,似乎並不缺錢。
大手大腳豢養豪奴的日子是過不起,但豐衣足食卻並不困難。
乃至天中。
織霧將現成熬好的雞湯盛出一小碗來。
待端送到丈夫麵前後才想起沒加鹽,又去取來少許鹹鹽撒入,用瓷勺舀起少許湯汁試了試口感。
有了鹽的調味後,口中的雞湯味香不膩。
織霧一邊慢慢品嘗著雞湯餘味,待眉眼間流露出幾分滿意神色後,這才輕聲叮囑。
“溫度不燙,夫君現在吃正合適……”
心思專注在味蕾上的美人仰起嬌靨,發覺男人冷清的視線似掠過她沾染了水光的嫣粉唇瓣,唇畔未完的話語也忽然漸漸頓住。
保持著遞出碗的動作,她的目光一點一點下挪,就瞧見瓷勺邊緣位置還保持著潮濕光澤,晶瑩閃閃。
是被她舌尖裹住品嘗過的地方……
下一刻,晏殷的手背便被一隻手驀地急促覆上。
女子的手指柔嫩,卻遠不及他手掌寬大。
綿綿的白團也隻能攥住他半片手掌。
她的指尖微燙,料想就算現實中的自己真的成親,多半……也不會和丈夫用一隻瓷勺喝湯才是。
“夫……夫君……”
織霧輕輕吸了口氣,將目光從那半濕的瓷勺邊緣挪開。
“我去給夫君重新去拿一隻勺子可好……”
在她眼皮底下略顯病態蒼白的丈夫頓了頓,卻淡聲道了一句“無妨”。
當著織霧的麵,男人從善如流地將瓷勺蘸入湯中。
缺乏營養的虛弱身體對這些肉質鮮美的補湯需求極大。
更何況……
晏殷垂眸,長睫遮掩去濃黑瞳仁裡多餘的暗翳情緒。
先前被她丟來狗碗時,即便身份不染濁塵的太子殿下也仍可以神色如常。
好似從未覺得狗比人臟到哪裡。
就像用她的瓷勺。
男人也同樣不覺得人便會比狗乾淨。
晏殷很清楚織霧從前有多怕毒藥。
不光是怕死,也怕毒藥會有分毫影響到她日後的健康、還有容貌。
因而,她親自入口過的東西,反而足夠的令人放心。
織霧一肚子羞赧情緒,哪裡知曉沾了自己口水的瓷勺已然和沾染狗食的狗碗劃上等號。
見狀隻當他是給自己這個妻子留有顏麵,自不好再勸。
畢竟說多了,再讓丈夫覺得自己是嫌棄了他,那便又是一樁毫無必要的誤會了。
午膳過後,織霧將早已分裝好的雞湯裝入食盒,準備送去楊大嫂家中作為感謝。
楊鳳英見她如此乖覺,亦是驚奇,與她推脫一番便也欣慰收下。
要離開時織霧恰好遇見了回到家來的劉甫。
劉甫腰間配刀,一身衙差的裝扮更是風塵仆仆。
不待織霧將丈夫眼睛恢複的好消息告訴他,他便冷冷說道:“下午你怕是還要隨我去縣衙一趟。”
這話聽起來即便織霧沒有碰巧遇上,他待會兒也會專程過去尋她。
織霧略是詫異,“可是刺客的事情有了新的進展?”
“不是。”
劉甫在聽到她的話後,目光掃過桌上送來的雞湯,隨即才繼續對著眼前毫不知情的女子逐字逐句通知。
“是去認領你丈夫,柳檀的屍體。”
織霧腦袋懵了一瞬,似沒能反應過來。
劉甫言簡意賅:“在確認屍體之前,刺客精通易容之術,也許……”
“他會偽裝成當天在場的任意一個男人。”
他們夫妻倆剛來本地的時候是登記過的,一個叫陳霧,一個叫柳檀。
偏偏現如今,縣衙後堂此刻有一具血肉模糊的慘死屍體,對方屍身上剛好有她丈夫柳檀的身份信息。
織霧這時視線顫顫地落在了劉甫手裡一直攥著的一張染血的紙張上,眼神逐漸遲緩。
一陣毛骨悚然的冷意自紙麵上的“柳檀”二字間蔓延開。
此刻午時陽氣正盛。
身子明明沐浴在陽光下,可織霧脊背處卻驟地陰涼了些。
織霧穿進書裡這幾日,幾乎一切進展都極其順暢無阻。
可如果縣衙裡那具屍體才是她一直以來的“丈夫”……
那家裡這幾日與她日夜相對的男人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