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最終為一捕快所抓獲。
可織霧卻從未想過這一筆帶過的過程竟是如此令人脊背發寒。
織霧的腦袋無疑是混沌的。
昨夜的事情發生之後,丈夫的柔弱與賢惠也隻會讓她覺得……昨夜也許是那趙郎中想要傷害丈夫時,一個不慎自己跌倒後,倒黴地被樹枝捅穿了眼眶。
而丈夫從始至終都隻不過是一個極其無辜的受害者。
甚至今晨醒來,理性再次告訴織霧,趙郎中是被人以一種殘忍而狠絕的手段一擊斃命。
可曾經被虐待過的丈夫同樣也讓她認為,她夫君柔弱無害,根本就不是這種人。
這兩種極為矛盾的想法在腦中左右互搏,再兼之昨夜受到的刺激,讓織霧腦袋裡近乎都渾渾噩噩。
突然見到了劉甫,麵對對方的質疑,她不僅沒有感到不安,反倒像是尋到了可靠的靠山一般。
劉甫是極俠義的心腸,是個正義之士,甚至表麵嚴厲的麵孔下,時常充滿了對百姓的善意關懷。
恰如他眼下即便知曉這對夫妻身份有所作假,但隻要不參與傷害村民的惡行,他多半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他們高抬貴手。
將實情如數告訴對方,在織霧看來,這完全是一件再可靠不過的事情。
更何況趙郎中是當日殺死村民的刺客,分明是死有餘辜……
幾份思緒交織心頭,將織霧的猶豫幾乎推至頂峰。
在這節骨眼上,關鍵的話幾欲脫口而出。
偏偏這時,榻上的丈夫撐開了眼皮。
晏殷掀起眼睫,不知何時醒來坐於榻上。
他的麵龐俊美而蒼白,像個脆弱的琉璃般,露出無害一麵時,幾乎完全不足以引起旁人半分懷疑。
“阿霧……”
男人啟開的薄唇溫和地吐出對妻子親昵的稱呼。
織霧當下分明是心不在焉,卻還是會下意識朝夫君走近。
思忖間,春筍般的嫩指落入了男人的掌心,被一片滾燙給拉回了思緒。
織霧猛地抬眸,這才發覺夫君好似在發熱。
晏殷任由她在發覺這點後,見她茫然的神色轉瞬變得驚訝。
果不其然……
下一刻美人那雙水汪汪的眼眸幾乎頃刻間便再度泛出了心軟漣漪,將指尖探入他的腕,試探出他身上頗為燙人的溫度。
晏殷則在那些衙差的注視下,反倒緩緩俯身,頗為病態地將下巴抵在了女子柔軟肩上。
好似真的對自身滾燙的溫度單純感到困惑不解。
他隻垂下眼睫,眸色晦暗地詢問:“我是不是病了?”
織霧身形比之丈夫明顯纖嬌柔軟。
被對方垂下頭顱抵在肩上時,更像是被一隻大型貓科動物懶洋洋地貼住一般……
雖說丈夫一直都是柔弱的病態模樣,可織霧幾乎還從未見過他主動示弱的姿態。
而他當下身體發熱的狀態,更是如一記敲響的警鐘般及時提醒了織霧。
她固然可以向劉甫吐露實情。
可這當中若牽扯到了丈夫,也許真得會將柔弱不能自理的丈夫抓入那冰冷苦寒的牢獄之中……
織霧想到這點,心頭頓時發緊。
丈夫體弱,真要進去那種地方,哪怕最後無罪放出,隻怕也會使得身體更為羸弱。
更甚至膝上的傷口因為在獄中得不到良好的照顧,而從此留下殘疾都尤未可知……
她緊繃著情緒,被對方炙熱體溫燙到般僵直了身體。
晏殷的手掌仍舊搭在她的腕處。
看似百無聊賴隨意耷拉下手指,蒼白指尖落下的位置卻正抵在了這副細白軟腕子的脈門處。
直到他懷裡的妻子好似遲鈍,極艱難地下定了決心般,最終才緩緩開口。
“我昨夜著急去尋楊大嫂……”
“是因為……夫君病了。”
“所以……”
所以織霧去到楊大嫂家裡後,匆忙詢問過趙郎中的下落後,見對方不在才又匆匆離開。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劉甫聽完,也沒有察覺半分不對。
更重要的是,織霧所說的這一切,與他妻子楊鳳英今晨與他所說的情況完全一致。
為了去後山事發地收集更多的線索,劉甫並沒有在織霧家中逗留太久,在簡單問詢過後便又匆匆離開。
在外人走出房門走遠的過程中。
屋裡靜悄悄的,織霧撒謊之後隻覺心跳得厲害。
好似無力般抵在她肩上的晏殷,黑沉的眸子卻凝著衙差的背影。
他這時才緩緩壓低了視線。
察覺出懷裡的美人僅僅因為撒謊為他隱瞞行跡的事實都會微微發顫的身軀……男人眸色愈是幽沉得攝人心魂。
想要在他的人趕來之前將他殺死的仇家實在太多。
昨夜,不過才是第一場……
他垂首,高大身軀籠出的陰影更像是撐開的饕餮之口,妄想將鮮嫩多汁的獵物一點一點吞沒。
“阿霧可會拋下我?”
耳畔似吻非吻的氣息,似驟然撩動了織霧此刻極敏感的神經。
在飽受磋磨的情緒下,藏在身上的和離書都好似驟地開始發燙。
她眼睫一顫,口中卻隻語氣清軟地遮掩過心虛道:“不……不會。”
畢竟她想拋棄他,也是為了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