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眾神的雕像就在他的身後,簇擁著他,仿佛借助著他的目光令眾生都匍匐於自己的腳下。
目光從那些將自己視為至高無上的神靈的人們身上掃過,卡莫斯王稍微側頭,用眼角餘光掠過站在自己身邊的小孩。
還很年幼的小孩安靜地站著,睜著一雙大眼睛俯視著下麵的人們。黃金的王座就在他的身邊,他卻似乎沒什麼興趣多看這個王座一眼,甚至於,他的一隻小手還隨意搭在了王座一側的扶手上。
顯然,對伽爾蘭而言,這個王座就隻是一個椅子。
一把可以讓人坐著,讓人扶著,隨意搭手的椅子。
卡莫斯揚眉,不著痕跡地笑了一下。
所謂王座,是要被王坐在屁股下的。
沒有人會敬畏一個坐在自己屁股底下的東西。
在卡莫斯心裡掠過的這些話雖然粗俗,但是確實他身為王的信念和準則。
那些跪在地上對神靈頂禮膜拜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神靈。
同樣的,那些此刻在下方誠惶誠恐地俯身於王座之下、隻會敬畏的目光仰望著他的少年們,也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王。
他的目光再一次從下方掃過,然後,又看到了一個特殊的目光。
不同於眾人那對王座敬畏仰視的目光,不同於伽爾蘭將其視為普通座椅的平淡目光,那個黑發少年看著他、同時也看著他身下王座的目光裡,有欲望,有渴求,有著深深地想要將其掌控的野心。
卡莫斯並不意外。
說實話,若不是那個黑發少年有著這樣的眼神,即使少年成為了最後的勝利者,他仍然會一句話就輕易就把少年趕回去。
隻有擁有那樣的眼神,才有來到他身邊的資格。
哪怕卡莫斯其實很不喜歡那樣的眼神,但是他同樣會承認,那個少年也有為王的資格。
…………
嗯……所以那個少年叫什麼來著?
王座上的亞倫蘭狄斯之王思考了三秒鐘,然後放棄了繼續思考這個他肯定想不出答案的問題。
資格歸資格。
但是沒人規定他不能憑自己的喜好偏頗其中的一個。
卡莫斯這麼想著,將目光從那個少年身上移開。
隻是,他沒有注意到,當他目光移開的那一刻,少年的目光從他身上、他的王座上稍微偏了一點角度,落到了他身邊的伽爾蘭身上。
那不過是一瞬,如浮光一般,一掠而過。
看了那孩子一眼的赫伊莫斯收回目光,細長的睫毛垂落下來,在他的眼裡籠罩上讓人看不清的陰影。
沒有人注意到他這一眼,或許就連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他看過去的那一眼中,隱藏在深處的那一點微不可及的渴望。
…………
這是亞倫蘭狄斯遵照慣例舉行的大儀,一年一次,在最明亮的盛夏之日這一天舉行。
這是一種向亞倫蘭狄斯的眾神祭祀的儀式,也是向亞倫蘭狄斯的民眾宣告王的威嚴以及不可冒犯的儀式。
同時,也是宣告國之大事的重要場合。
而在亞倫蘭狄斯被稱之為‘眾神之年’的今年舉行的大儀,更是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
在如此重要的儀式上,卡莫斯王將一個小孩帶到了象征著王權的高台之上,讓其站在王座之旁。
那意味著什麼,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
…………
……………………
入夜,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但是由於某個城市突遭水災的緣故,卡莫斯王和他的下屬歇牧爾並沒有休息的打算。
一直在旁邊乖乖坐著聽他們說話的小孩卻是撐不住了,張著小嘴打了好幾個嗬欠。
卡莫斯注意到了,就讓侍女領著伽爾蘭先去休息。伽爾蘭的住所就安排在他的寢宮旁邊的偏殿,出去走十來分鐘就能到。
正困倦地揉著眼的小孩起身,被女官長領著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伽爾蘭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又走了回來。
注意到伽爾蘭突然返回的卡莫斯將目光轉過來,開口想要詢問伽爾蘭有什麼事。但是,他還沒說話,小孩已經先一步開口了。
“晚安,王兄。”
對於重生過好幾次的伽爾蘭來說,這不是第一次叫,所以他習慣性地、非常流暢地將這個稱呼叫了出來。
因為還是小孩,還沒變聲,那聲音軟軟糯糯的,一聲王兄喊出來軟綿綿萌萌噠,甜透心扉。
猝不及防的卡莫斯王被那一聲第一次聽見的‘王兄’衝擊得竟是呆滯了一瞬,就連喊完他的伽爾蘭已經轉身離開了都沒有發現。
此刻,在這個伽爾蘭離開,卡莫斯王呆住的的房間裡,陷入了一陣屏息的寂靜。
許久,許久。
然後……
“……歇牧爾。”
“是?”
卡莫斯王捂著被那一聲王兄甜得不行的胸口,心花怒放,一臉我好開心、我好滿足、我好幸福的蕩漾表情。
“啊,我好感動,你感覺到我現在的感動了麼?”
啊~我的小王弟怎麼就那麼可愛那麼可愛~~
歇牧爾:“…………”
沙瑪什的祭司大人很想以下犯上,舉起手中的權杖狠狠砸某王那沒事就抽筋的腦袋一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