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行李箱失去憑依,倒在地上,彷佛揚起許多灰塵。
賀回舟:……
不愧是賀山巒的葬禮,自己就是順利不了。
賀回舟的心頭略略有些煩躁。
賀山巒早該死,但路紅顯然不這麼覺得。她不知道這件事情會給媽媽帶來持續多久的傷害。
她知道自己應該表現得傷感一點,但她裝不出來。
劉老師說:“你……來晚了,已經火化了,沒有見到你爸最後一麵。”
賀回舟甚至沒有控製好,嘴角扯出一個笑。
意識到這不合時宜,賀回舟又低了低頭,想用兩旁的頭發遮住表情。
下一秒,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
“你的箱子。”
嗓音低低的,沒什麼情緒,卻偏偏有種彆樣的清冷感。
賀回舟下意識望過去,嘴角的笑不知道收回去沒有。
入目的,是一雙清透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眸子,因遼遠的距離感,仿若審視。
這一瞬間,賀回舟覺得自己被完全地看透了。但她依然被釘在原地。
就這樣注視著。
南江菀沒有移開目光,隻是這樣淡淡地看著。她並非熱情那種人,可也不會主動避開什麼。
南江菀又重複一遍:“你的箱子。”
那倒在地上發出轟鳴的行李箱,被南江菀扶起來了。南江菀扶著拉杆箱,朝賀回舟遞了遞。
賀回舟回過神,有些慌張地低頭去找拉杆,然後看到一隻手。
手指纖長,骨節明顯,指甲圓潤飽滿。
一雙……很有氣質的手。
這一刻,賀回舟腦海裡依然還是南江菀的那雙眼睛。
見賀回舟一直沒有動作,南江菀微微低頭,第一下記住的是一抹紅。
賀回舟剪了利落的公主切,兩鬢頭發垂感極強,南江菀猜她就是用這屏障,擋住周遭那許多探究視線的。
腦後的頭發柔順極了,尾端則染著亮麗的西西紅。
在墨黑的葬禮上,這是唯一的顏色。
“……對不起。謝謝。”賀回舟低聲道,然後接過拉杆,調整箱子重心,將箱子放好。
接箱子時,兩人的手交錯而過,賀回舟似乎觸碰到了南江菀的手背。
賀回舟手背發熱發燙發麻,差點兒又把箱子摔了。
南江菀卻一派正常,重新收回目光,望著遠方,雙手插在大衣口袋。
賀回舟飛快掃了一眼,複又收回目光。她心臟跳得很快,心跳聲仿佛就在耳畔,讓她幾乎沒聽清劉老師的話。
“你這頭發……什麼時候染的?”
劉老師聲音不大,但配合眼神和語氣,誰都能聽出其中的不讚同與指責。
賀回舟:“……一個月前。”
“你爸一個月前就病了,怎麼還染這種顏色?你這不是咒他嗎?”劉老師繼續說。
劉老師是學校裡的教導主任,也是媽媽的老搭檔。或許是管紀律管學生管慣了,又是看著賀回舟長大的,劉老師常常會幫路紅說她幾句。
賀回舟差點兒要被氣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住嗤笑。
隻是低聲嘟囔一句:“要這麼有效,我十年前就去染了。”
劉老師:“你說什麼?”
“沒什麼。”賀回舟說:“回來太急,沒來得及染回來。”
話音剛落,賀回舟就聽見左上方傳來很輕的一聲笑。
賀回舟詫異回頭時,又隻能看見南江菀淡淡的眉眼。
……是錯覺嗎。
劉老師越看越刺眼,這不合規矩,“你想個辦法,把這紅色的頭發處理一下吧。不合適。”
賀回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反而是路紅開口了。
“夠了!”路紅聲音很輕,“不要吵到山巒。”
路紅輕輕歎了口氣,手抬到腦後,似乎要把自己的抓夾給拆下來給賀回舟用。
劉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
賀回舟: “媽,我有夾子,我帶了。”說著,要去行李箱裡尋找。
正要蹲下,隻聽見南江菀說:“穿這個吧。”
那黑色的大衣,在南江菀的手上勾掛著。南江菀的手不僅白,而且很細,能看清手腕的血管。
賀回舟愣了愣,鬼使神差地對著南江菀轉過身去。
劉老師:……
這是要南江菀給她披衣服嗎?
會不會有些……呃,超過了?
賀回舟做完這個動作,才後知後覺。耳朵一下子紅了。
而南江菀不愧是南江菀,麵不改色,直接把大衣披到了賀回舟肩膀上。
大衣厚重,溫暖,賀回舟肩頭一重,知道發尾那不合時宜的發色,都被南江菀的大衣蓋住了。
她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劉老師看看南江菀,又看看賀回舟,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她們班的小情侶,就是前兩天在風口相互披衣服才被抓到的。
不過兩個女生,這樣的相處也正常。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