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 “岩山,又名諸岩群山,堪稱……(1 / 2)

“岩山,又名諸岩群山,堪稱“仙島”,實際是獨立於大陸中的小島嶼,歸屬於亞洲大□□麵環海,島中心為世界第二高的山峰岩山。岩山島地勢險峻,北高南低,內部有淡水湖,低緯度地區,熱帶季風氣候,一年分多季,農業發達。岩山雖然海拔極高,但氣候溫和,氧氣充足,風景秀麗,因此也是世界海拔前五的山峰中唯一一個對公眾開放的山峰。”

“岩山也…不是很好看啊。”男人像在打電話,嚷嚷之餘不忘嘟嚷著抱怨兩句。

岩山茶室是岩山內部的一間曆史悠久的茶室,開在岩山半山腰,由蕭家世代經營,至今已經有五代了。岩山島因為岩山高而富氧是難得一見的奇異現象,曾有許多學者慕名而來,包括地理學家,異學家甚至文人,有詩曰:“石攀岩堆砌而上,仙倚山抬手指天”就是以此山作詩。民間有說是天神憐惜世人,於是岩山島這人間天堂就此產生;也因此,岩山本地居民信奉天神,聞名藝術界的油畫“降臨”正是取材於這個傳說。

女招待員很年輕,穿著岩山茶室的圍裙,紮著高馬尾。聽到那男人的嘟嚷,女孩“哈哈”地乾笑了兩聲,退出去關上雅間的門,下了樓去櫃合招呼掌櫃找茶。

“風間裡是誰啊?”女孩透過後廚的簾子好奇地問道。掌櫃在泡岩山經典的茶芋香絲,雖然名聲遠不如新潮的煥茶,卻也是很著名的岩山特產。掌櫃也很年輕,其實是岩山省立高中的高二生,母親病了,她這才接手茶室一陣子。掌櫃端著茅香絲出來,女孩要伸手去接,掌櫃卻拍開她的手,笑著回了女孩方才的話:“是凡姐。一會兒我就下來——你先幫我看著!”

掌櫃上了樓,照例敲了敲門,不等回應便開了風間的門。茶間坐了一個女子,靠著窗邊。那女子留長發,穿得很複古,體態優雅,望著窗外雲霧繚繞的岩山,不像在望景,像老人在望故鄉。掌櫃徑直走進去把茶亮放在桌上,敲兩下木頭桌子道:“凡姐,茶好了。”

凡姐這才回過神來,衝掌櫃笑了笑:“叫小於再拿個杯子來,坐下喝口茶。”

凡姐不緊不慢地淺嘗一口香絲,開口點評道:“你還是學不會呢。要把48度左右的熱水在茶葉四周一圈又一圈地向下倒,均勻地…算了,我下次有空教你。”

掌櫃歪頭笑了笑,沒多說,接過樓下的女孩送來的新茶杯,給自己上了一杯,閉眼琢磨片刻,睜眼道:“哪兒的問題?”

“太甜了。”凡姐夾出一支茶葉,放到茶座上,“李香絲入口是苦的,咽下去時是微甜,整體該是清香的。你媽媽泡過,該是那個味兒的。”

掌櫃應了一聲,悶頭看茶杯中錯倒出的一片茶葉看得出神。良久,掌櫃說:“我記得我好像是從茶心開始…不對,是從外側…”

“那正是問題所在。”凡姐輕歎了口氣,抿了一口茶,“要從心開始往外繞,這樣苦味才出得來…算啦,下次我教你就是了。”

掌櫃點頭應下,凡姐又抿了一口,對著雲霧思索片刻:“我聽說過與芋香絲有點關聯的傳說…如何?你要聽嗎?”

掌櫃連忙點頭。

“曾有言說,天神因瓦曾經降下親自創造的偽神,第一個偽神是一個少女,降生於富貴人家,擁有天生神力。有一天,老爺發現了少女力量的秘密,那時正是捕/獵、處/刑非人的鼎盛時期,鎮子上的人聽聞消息,與老爺訂下一個良辰吉日,要把少女處以火/刑。

“他們於是早早關/押了少女。於是,在那一天,少女被處以火刑,萬人唾棄。可少女並沒有死,她從地獄中爬出來,某天回到老爺的宅邸,裡裡外外屠了個遍,隻留下少女的母親和幾個侍女。她渾渾惡惡地回到岩山島,因瓦親手為她泡了一杯…芋香絲,與少女的人生相似的茶一旦幾入口,少女終於釋然,安然死/去…”

密如繁星的林子像披在山上的鬥篷,抖峭的岩坡被水汽染黑了,隱約一隻小鳥林間飛翔,略過山腳的湖泊,轉頭探進林子裡去了。雲霧氤氤,隔絕了由下而上的遊客的身影,隱約可見湖邊幾棟民居,又因雲霧模糊著倒映在視網膜上,留一片空白。

“凡姐”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有風吹過來,掌櫃隨著她的動作看過去,隻見雲霧飄渺,不聞人聲、不見人形。

“我也該走了。”

午後臨近傍晚的時候,是父母準許的玩樂時間。從三點開始,一直到快六點的三個小時裡,退休職工們的小區是很熱鬨的,有三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在保安亭乘涼聊天,磚瓦的縫隙間生了青苔。有風掠過,接著是時遠時近的笑鬨聲,是孩子在玩耍,在追趕彼此。

這兒沒有名副其實的孩子王,在樓下玩的都一個賽一個的野,女孩子呆在各自的家裡,或者互相串門玩過家家,男孩子們的遊戲不合適她們的連衣裙和拖鞋,追趕會換來滿身的塵埃和父母的歎氣。男孩們則不同,遊戲之多樣,堪稱繁雜,諸如你追我趕的遊戲分化出好幾個分類,模仿遊戲和電視上看到的內容。這次的遊戲是團體作戰,可兩方先各自內訌,如今隻剩兩個隊長在堅持,其餘的人紛紛在圍觀。

在玩的有十個孩子,有幾個身上有土,是跌倒了的;還有幾個灰頭土臉的,是躲藏的代價。兩隊分彆是金、木、水、火、土,從豬豬俠身上學來的元素,作用是什麼不知道,但聽起來就十分高深。於是共同研究了一套克製體係,抽到金的做隊長,帶著手底下四個人一起去抓對麵的人,隊長被抓就全軍覆滅:本質仍然是抓人遊戲,但噱頭更多,規則一套一套的,讓人眼花繚亂。霍潸是其中一隊的“金”,全身都是塵土。方才他發現某位業主的車庫底下的裂隙太高,可以直接趴著擠進去,於是躲了好一會兒。可沒多久又覺得太沒意思了,又出去摔了好幾跤又爬起來,奮力奔跑著,差點被人抓住了衣角。主動送走了對麵兩名部將後,此時的他背水一戰,站在一個兩樓高的未建完的涼亭上,身後是不大平整的磚瓦,眼前是守候在下麵的另一位“金”喝扭扭捏捏的另外八人。

“你下來!”“金”喊著,“待會兒你爸要來揍你啦!”

霍潸直著脖子,十分有膽量地探出頭來,心緒地看了一眼三樓的窗子,又縮了回來,也對那位金嗬斥道:“我……我哪有爸!”

在奇怪的地方爭執起來是小孩子的特權。聞聽此言,一眾孩子立即七嘴八舌地反駁起來,吵吵嚷嚷地叫來了一個老婆婆。老婆婆穿了件老舊地發黃的汗衫,拿一把路邊發廣告的兼職工發的大扇子,罵罵咧咧地一路走過來。她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霍潸站在那涼亭上,一轉鋒芒,對著一旁的單元樓處三樓的綠窗子嚷嚷:“那誰啊,你家娃站涼亭上嘍!快下來管管、彆撲騰你那點廢物玩意兒啦!”

一眾孩子瑟縮了起來,之前趾高氣昂的“金”瞬間癟了下來,往後退了幾步。那老婆婆三步並兩步,靈便極了,衝上去抓起那孩子的胳膊就是一巴掌,隨後口水衝天,極其狠戾地罵道:“你也不看看玩成什麼樣了!啊!出事兒你能擔責嗎?祖宗,你能不能注意點?”

那孩子可不覺得自己是祖宗,漲紅了臉,聽到最後幾句話連忙點了點頭,在孩子堆裡顫抖著被拎去保安室了,幸免於難的幾個孩子也連忙四散逃了。三樓的窗子開了,裡頭的男人眯起眼睛仔細瞧了瞧。男人看著有四十幾歲了,胡茬沒刮乾淨,不修邊幅,穿了件揉亂了的灰色短袖,與他不甚注重的外表不同的是過於發達的肌肉。男人看清楚霍潸之後,很是不明顯地笑了:“跳唄,沒事兒,我說過你肯定是異者了,傷好的很快的——我數321!”

“怎麼可能啊!你就不能溫柔一點想辦法把我搞下去嗎?”

男人把一大遝書搬到旁邊的空地上,隔出一小塊還能下腳的地方,搬來一個椅子讓霍潸坐上去。酒精擦在幾個破了皮的小傷口上,霍潸倒吸了一口涼氣,正要把腳縮回去,被男人輕輕地抓住了,直到消毒完才放手。霍潸小心地把褲子拉下去,避免碰到傷處。一下了椅子他突然間就活蹦亂跳,一步一跳地跨過航母模型的零件堆,跟著男人去了一個櫃子前,在男人把藥放回櫃子裡的功夫,他一直盯著男人的手發呆,直到男人回頭對上他好奇的視線。男人有些疑惑地問:“怎麼了?”

“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霍潸像觸了電似的低下頭,盯著自己跑得有發紅的腳。

沒有回答,於是霍潸立即追上男人的腳步。為什麼不回答呢?父母之類的是什麼樣的,他壓根不知道,隻是從玩伴的隻言片語中聽說過,從那樣模糊的描述裡,他想,父母有時候是溫柔的,有時候是嚴厲的,有些人的父母是不講道理的,但在他的印象裡的父母是會愛著他的人。霍潸並不認為男人不愛他,而是男人無數次重申他並不是霍潸的父母,無論是母親還是父親他一概沒有,從生下來那一刻不存在。

那麼屬於他的愛在哪裡?

小孩子的哭往往一發不可收拾,如同水電站開閘,輕易是停不下來的。男人跪在雜亂的零部件上替他擦眼淚,但淚水是擦不完的,眼睛紅了,男人也手足無措地鬆開手。男孩在他麵前的哭泣意外地讓他平靜下來,像宇航員總算踩到了地麵,他的心也沉了下來。男人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扶著霍潸的兩隻手臂,半跪著,將臉貼近了那張滿是淚痕的臉:“你的……爸爸,確實是沒有的,呃,你其實,實際上很厲害的。就像……就像我總是說你是異者一樣,就像異者那樣厲害……誒誒誒,怎麼越哭越凶了…?”

“我、我不想做異者……”霍潸哭花了臉,眼角有一點粘上去沒洗乾淨的灰,順著眼淚一塊兒掉了地,是沒洗乾淨的珍珠,“門口的老婆婆說…異者…異者是壞人!我不想做壞人!”

“異者怎麼會是壞人呢!”男人說,“異者…異者是天生的,就像天生的超級英雄……那種感覺,你不是老是喜歡玩那些…什麼金木水火土的遊戲嗎?說、說不定你就能操控其中的哪個……”

“不是這個!我說的是、”霍潸哭得猛,說話又急,大喘氣好一會兒才接著說,“我是想、我是想要一個、跟他們一樣的爸爸,不然我會被笑話的……”

男人沉默了,最後妥協似的歎了口氣:“那……就當是過家家,我假裝是你的爸爸,你就假裝你是我的兒子,等你哪天覺得不介意了,然後我們再……”